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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女無師延攬英雄 諸少年比試武藝(1)


  建文四年秋九月越有九日,庚申霜降。月君赴演武場,祭旗纛,考校新舊文武諸將士。那些眾夫人小姐,死裡得生,到了山寨,見有多少女將,也就不避人了,隨著鮑師、素英、寒簧,同到耳房內觀看。見月君素綾披風,鵝黃衫子,翠葉雲冠,鮫絲鸞帶,略似道家裝束,端坐在沈香九盤龍交椅上;左首曼陀尼、右手聶隱娘,皆帶斜坐著;廳前站著兩員女將,滿釋奴與柳煙兒;階下兩行列著武士健卒。隊隊的五方旗幟,燦爛鮮明,盡是雀蛇龍虎;林林的十八樣軍器,閃爍精華,半是戈矛劍戟。各將軍皆鎧甲兜鍪,或帶束髮金冠,穿繡花戰襖,眾謀士皆袍服儒冠,或披鶴氅衣,綸巾羽扇,整整齊齊,都到演武場內向上參謁。滿釋奴朗聲傳說:「聖後有令:各文武免禮,舊將士都站在西邊,新將士都站在東邊,聽候將令。」

  忽門上傳鼓,有探子飛報緊急軍情。月君傳令喚進,那探子喘吁吁的跪稟道:「探得燕王密敕青州高指揮與茹太守,起兵掃蕩卸石寨,定於今日霜降點集將士,殺向前來了。」月君令賞銀兩,再去探聽。隨傳令與董彥呆、周縉道:「我立的五軍,原要每軍是五員大將。前者起義不過數人。是以一軍只有一將,今日各營都要增人,可令新到豪傑,善武者來試武藝,善文者前陳方略。」

  彥杲宣令畢,東邊隊內早有一儒生,修軀勁骨,白皙微髭,雙眸四射,有若春星芒焰,昂然直到簷下,打一恭道:「小可是濟南高咸甯,向者參贊鐵大司馬。燕逆兵臨之日,妄言法周公以輔成王,小可遂作《周公輔成王論》以折之,逆賊氣沮,不知所對。堰水來灌我城子,小可又獻計於鐵公,誘令燕逆入城,先懸鐵板於門閨,從上壓下,不意僅碎其馬首,未能成功,至今憤恨。平生熟習周、孔經書與孫、吳韜略,頗識興亡治亂之機,今投元帥,敢獻CK蕘,幸彩葑菲。」月君問道:「孤今前討燕逆,先生試陳方略。」咸寧曰:「將在謀而不在勇,兵在精而不在多,隨機應變,臨期自有應敵之方。但論全域大勢,先取青州,以輕騎直搗北平,定鼎于燕,然後南伐,此反客為主之妙著也。」

  西班一武將,向前躬身稟道:「職乃燕山百戶倪諒。當日燕藩未反之先,曾密奏于建文帝,帝止誅其官校數人,以致養成大禍。今彼擅自登基,人心未服,誠如高儒生之言,直取北平,為根本不易之論也。」呂禦陽晉言道:「直搗北平之論,似是而難行。晉之王浚直取石頭城,此勢之使然也。魏之鄧艾直襲成都府,時之使然也。魏延欲從子午穀直取咸陽,而武侯不許,時與勢皆確.所不可也。北平為遼、金、元之舊都,城郭堅峻,勝於金陵,我懸軍於千里之外,中間皆是賊黨,豈能挽運兵糈?則我之餉道先絕,而堅城難下,若再以一旅之師乘我之後,豈不進退無據?此勢不可也。北平東接永平,西鄰保定,燕王於此二郡皆屯重兵以為肘腋。張家、喜峰諸口,密邇胡元,諸種部落,歲歲侵擾,又為門庭之寇。無論不能拔取北平,縱使得之,燕王返據濟南,則我四面受敵,雖有良、平,不能善後。此時不可也。當日高皇帝封藩,以燕王智勇兼備,故使獨當北面,折衝塞外。若我據其故巢,則反為彼禦侮,又安保他不輸情獻幣,連結諸部落,以為我患乎?」月君道:「兩先生意見不同,且到臨期,孤家自有調度。」

  只見東班內一少年疾趨至前,深深打一恭道:「小子鐵康安,當日隨先父守濟南時,與儒生高咸甯同參帷幄,又與大將瞿雕兒同搗燕軍,再戰再捷。目今兩人皆投麾下,小子又為元帥救拔,共聚於此。正義士報仇之日,燕逆敗亡之秋也。願為執鞭,以效前驅。」月君道:「令先尊忠蓋天地,義貫日月,汝有大志,足紹家聲。賜名鐵鼎,字曰定九,如何?」鐵公子道:「康安兩字,原是乳名。蒙元帥更易,顧名思義,勖勉甚大,敢不祗遵。但先君諱鉉,字鼎石,小子心有未安。」月君道:「諱不可犯,字則無妨。燕逆聞先公之名,尚自膽寒,孤家正欲犬鼎』字以為汝名,即如先尊公尚在,使燕逆聞之奪魄耳。」

  高咸寧贊道:「元帥期君以定九州島,庶完兵部公未了之志,不妨以字行天下。」康安乃再拜受名而退。

  時劉超手提偃月刀,鞠躬稟道:「甲冑在身,幸元帥恕其無禮。近日小子新鑄此刀,略試醜技。」遂前趨一步,後退一步,左右各一轉,開了四門,輪動起來,風聲颯遝,真如電掣霜飛,但見刀光,不見人影。賓鴻大加喝采。舞罷,放刀於地。

  周蠻兒在人叢中跳出,執刀在手道:「我也舞一舞。」雖然輪動有法,覺得氣力不勝,臉紅頸赤,勉強完了。月君問賓鴻:「你是有名的賓大刀,比劉超的孰輕孰重?」賓鴻提起來一試,說:「劉將軍的刀多重數斤。」月君大喜道:「真虎兒也!」命賜金盔一頂,玉帶一束,紅錦戰袍一領。

  小皂旗見月君讚賞劉超,就在班次內湧出,大聲說道:「小將能射連珠箭,百發百中。前在淮北,連發兩矢,射殺了燕陣上有名的番將。今請在聖後面前小試一試。」月君隨命滿釋奴取出那個龍眼大的銅圈,懸在百步之外,發令道:「將軍射過此圈,即授先鋒大將之職。」小皂旗隨掣雕弓在手,拈取兩矢,接連迅發,悉透圈中過去。兩行將士莫不喝采。月君贊道:「呂溫侯一矢而穿戟眼,不及將軍多矣。」即命取先鋒金印賜之。

  又一新到的少年將軍,姓楚,狹面方頤,虎頭鷹目,躬身向前,大聲嚷道:「步射何足為奇,小將能馬上射之。」遂飛跨錦鞍,馳驟兩遍,翻身背射一箭,剛剛在圈中穿過。眾將士也齊聲喝采,月君命至階前,賜酒三杯,詢其履歷。稟道:「小將名由基,先父楚智,為皂旗將軍陷入燕陣,匹馬單槍,殺進重圍去救,後無援兵,與皂旗同時戰死。」月君問:「汝知皂旗將軍有子與否?」由基答應不知。月君道:「适才射連珠箭者,即皂旗將軍之子也。」二人相視,執手涕泣,認為弟兄。月君道:「楚將軍不愧由基名字。」亦授為先鋒將軍之職,命刻銀印賜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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