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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九回 罵妖婦龐氏遭毒打 盜仙衣不邪運神雷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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詞曰: 打的好,潑婦鋒鋩今罷了。吃盡虧多少。 壽仙一衣君知曉,偷須巧,符篆運神雷、猶恐驚棲鳥。 ——右調《望江怨》。 話說周通送法官去後,倍添愁思。再說蕙娘,打聽得從上清宮請來兩個法官,心下甚喜。次日絕早,催他母親龐氏到公婆家,一則看望周璉成何光景,二則打探妖怪下落。龐氏雇了轎子,城門一開,便到周家花園外。 家人們報與冷氏,迎接到房內坐下。也沒用龐氏問,冷氏便將周璉連日被妖怪迷住,寸步不離,我們做父母的都叫他不來,止知和妖婦親密,看得面貌也大瘦了,請來兩個法官,都是會拘神遣將的人,昨晚聞了一夜,也沒法降他。聽得說此刻要走,不知去了沒有?將來小兒必死于他手,我老夫婦性命還不知怎麼!說罷,涕哭起來。龐氏聽了,大不快活。冷氏又問蕙娘頭和臂上傷可好了麼? 龐氏道:「頭上破處已收口,左臂自接住後,伸舒不得自如,還時時覺疼。」又道:「妖婦還在東房麼?我去看看他,還要看看女婿。」 冷氏道:「親家看也是白看,只索聽天由命罷。」 龐氏一定要去,冷氏只得相陪。妖婦見冷氏和龐氏入來,即忙下床,還拜了龐氏。龐氏放的臉有一尺厚,也不回禮。隨到東邊椅上坐了。素常周璉見了龐氏,必先作揖,說幾句熱鬧話兒。今日看見龐氏,和平人一樣,坐著動也不動。寵氏又添上個不快活。大家也沒個說的,冷氏讓龐氏到西邊房內用早飯,龐氏正要起身,冷眼見妖婦與周璉眉目傳情,又見周璉含笑送意,龐氏眼中看見,心中便忍受不得。思想著自己女兒為他回避在家中,平白跌下平臺,現帶重傷,女婿又被他硬霸住。今見周璉反和他交好,素日和老貢生吵鬧慣了的性兒,不由的眼睛內出起火來,臉和耳朵都紅了。 冷氏見龐氏面色更變,說道:「親家,我們去罷,在此坐著無益。」 龐氏聽了「無益」二字,越發觸起火來,道:「我管他有益、無益,我今日既來,到要問問他。」於是指著婦人說道:「妖精!你什麼人兒鉤掛不的,你必定將我的女婿鉤掛住?若人認不得你也罷了,如今家中男男女女,誰不知你是個妖精?你好沒廉恥呀!」 婦人聽了,將臉掉轉。 冷氏道:「親家不必說頑話了,請到那邊用早飯去罷。」 龐氏道:「我還要問問這妖精,他把我女婿霸住,要霸到幾時是個了手?我見了些妖精,也沒見你這無恥的妖精!呵呀呀,將霸佔人家的漢子當平常事做!」 罵的眾婦女都忍笑不住。冷氏恐怕惹起大風波來,連忙站起勸說道:「親家罷說了,快同我到那邊去罷。」 龐氏罵了好一會,見婦人一聲兒不言語,只當他有些懼怕,越發收攔不住,向冷氏道:「親家你不知道,我今日定要問他個明白。他苦苦害著我娘兒們為什麼?」說著,只兩步,走到婦人床前,用手一搬道:「妖精,你不掉過臉,」 話未完,那婦人將身軀一扭,隨手一個嘴巴,打在龐氏左臉上。打的龐氏一腳摔倒,有三四步遠。半截身子在門內,半截身子在門外,將門簾也觸了下來。若是別的婦人,那裡當得這一跌?只見龐氏登時扒起,大吼了一聲,奮力向婦人撲來,又被婦人迎面一個嘴巴,打的鼻口流血,冠簪墜落,仰面著又摔倒地下。眾婦人你拉我泄,把龐氏搶出房門。 大家扶架他到西邊房內床上坐下。他此時也顧不得罵了,反呢呢喃喃哭起來。冷氏又替他擔驚,又忍不住肚中發笑。猛聽得眾僕婦丫頭們大哄了一聲,各手舞足蹈,歡笑不止。冷氏大罵道:「怎麼這樣沒規矩!你們到樂了麼!」 眾人見冷氏發怒,還喧笑不已,指著龐氏的右腳道:「太太看,親家太太的鞋沒了一隻。」 原來眾婦女只顧拉扯龐氏往西房內走,不知被那個婦人將他的鞋踏吊,彼時無人理論,此刻坐下,見龐氏伸下腿來,才看見他精光著一隻腳。冷氏低頭一看,也忍不住笑了。眾婦女見冷氏笑,又複大笑起來。冷氏極力喝斷方止。龐氏聽得眾人大笑,只當笑他挨了打,越發哭起來。 周通在花亭上,猛聽得眾婦人喧笑不止,心疑妖婦有什麼敗露。又聽得大笑之中夾著哭聲,以為是兒子哭妖婦無疑也。不暇差人打聽,連忙親自跑來。剛到門前,早被冷氏看見,急說道:「你且不必入來。」 周通止住腳步,冷氏拉周通在院中,說了原故。周通咳了一聲,也笑了,忙忙的回外邊去。眾婦女將鞋尋來,與龐氏穿,龐氏方知為此喧笑,心上愧悔欲死。越發放聲大笑。冷氏同眾婦女勸解了好一會,才不哭了。那裡還坐得住,用手挽起了頭髮,便大一步、小一步往園外飛奔。冷氏趕到園外,他已坐轎去了。眾家人彼此互傳,做了奇聞笑話。 龐氏回到家中,告知蕙娘,母女各添了一肚子氣憒,也不敢教貢生知道。周璉至十四五天,越發消瘦的了不得。周通也知無望,惟有與冷氏日夜悲泣而已。 再說猿不邪在玉屋洞領了冷於冰法旨,駕遁到萬年縣城外落下,先將柬帖拆看,上寫道: 吾昔年在江西用戳目針斬除妖魚鄱陽聖母,其時有一九江夫人、白龍夫人皆被吾雷火誅殺。內有一廣信夫人,系年久鼇魚,交接上元夫人侍女飛瓊,盜竊壽仙衣護體,彼時雷火未曾打入,致令兔脫。年來在江湖中吹風鼓浪,作惡百端,兼又到處尋訪清俊少年,為快目適情之資。精枯髓竭而死者,不可勝數。近因路經江西萬年縣,見吾表弟周璉美好,隨播弄妖風。攝至五祖山潛龍洞內,旋複回吾姑丈周諱通家寄居。汝殲除此妖後,可將吾書字付吾姑丈寓目。若問吾行止,不妨據實相對,此系吾至親,無庸飾說也。 又將與周通書字一看,上寫道: 自嘉靖某年感蒙關愛,遣人至廣平相迓,始得瞻依慈範,兼與家姑母快聚八越月餘。回裡時,複叨惠多金,屈指已三十餘年矣。每懷隆情,直同高厚。幾欲趨候姑丈母二大人動定,緣侄于嘉靖某年入山學道,此後雲飄羽笠,到處為家。今暫棲於衡山玉屋洞內。逆知魚妖作祟,致表弟璉大受淫汙。法官裘姓等奸除罔效,重勞二大人縈心。今特遣侄弟子不邪收降此怪,藉伸葵向愚誠。已故弟婦何氏與新弟婦齊氏,兩人前世有命債冤愆。齊氏今始得報復,無足異也。但何氏尚有四十余日陽壽未終,而齊氏藉木人促之速死,破額折臂,有由來耳。再西賓葉向仁,原名沈襄,系已故都察院經歷沈青霞先生諱鍊之難裔。因奸相嚴嵩緝捕甚力,投本縣儒學葉體仁,以故假從葉姓。伊向曾捐軀運河,得侄友金不換救免,侄理合終始玉成,仰冀推分,代為安置室家,諒與田產,庶忠烈子孫,棲身大廈,獲免風雨之嗟。仁德如姑丈,想定有同心也,肅此,虔請福安,並候表弟返祉。未盡不邪面悉。愚內侄冷于冰頓稟。 不邪看完,複將書字封好,一步步走入城來。問候補郎中周通宅舍,街上人見是一白髮長須、金冠紫袍道人尋問,俱笑說道:「這必是來降妖的人了,若除了此妖,不愁沒幾千兩銀子用。只是那妖怪可惡,他不肯著人發這宗大財。」 又一人問不邪道:「你問周家,想是會除妖麼?」 不邪道:「正是。」 那人道:「周郎中人還好,不在鄉党間鬧財主頭臉。也罷了,我領你去去罷。但他許久在城西花園內住,我也正要打聽妖精的下落。」 不邪道:「多有勞頓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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