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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回 議參本一朝膺寵命 舉賢才兩鎮各勤王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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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嵩退下,滿面汗流,正欲差人去取,不想內客官早已從嚴嵩家取至,嚴嵩跪呈御覽。明帝看了看,還是乾乾淨淨,並沒什麼墨汁在上面,心裡想道:「這必是嚴嵩收拾乾淨了。」 展開細看,上寫著: 「去秋倭寇退歸崇明,浙江撫臣失於防範,致令今秋又複分道入寇。浙江數郡,複受屠毒;蘇、常二府,盡遭殘破,倉庫、人民,劫殺特甚!本朝自開國以來,倭寇之患,未有如此之甚者也!尚書趙文華、巡撫胡宗憲,於本月二十七日戰於揚子江中,為賊所敗;水軍八萬,並河南、山東人馬二萬五千餘,俱隨文華赴揚州。刻下,鎮江被圍甚急,賊又分道掠劫各州縣,臣標下軍馬,於一月前被文華調去十分之七,余軍保守江寧,尚且不足,安能解鎮江之圍,並旁救各州縣也?仰冀聖上,速命智勇賢員,星馳救應」等語。 明帝看罷,拍案大罵道:「趙文華誤國庸才!敗逃揚州,尚有水陸大軍十萬餘人,擁兵遠避,惟恐為賊所傷!若將人馬分撥各郡縣,禦堵倭賊,城郭、百姓何至受害如此!今與胡宗憲死守揚州,陸鳳儀兵微將寡,刻下不但鎮江,只怕江寧也要壞於二匹夫之手,真萬剮不足以盡其罪也!」 隨下旨;著錦衣衛堂官,速差提騎,將趙文華、胡宗憲鎖拿人都,交刑部照林潤參本內嚴刑審訊。所有財產,著都察院即行抄沒,並詳查有無寄頓,再將兩家男婦老幼毋得輕縱一人,一總拿交刑部監禁。俟審明趙文華各款情弊,胡宗憲有無合同知情與否,再行具奏。 又向嚴嵩道:「你將陸鳳儀本章隱匿,不過為趙文華是你保舉之人。此等伎倆,與山鬼何異?」 嚴嵩又免冠頓首道:「臣保薦匪人,理合與趙文華同罪。但臣叨承覆育四十餘年,仰報知遇之心,可對天地!今聖上疑臣與趙文華隱匿,臣存心至此,尚何以為人?尚何以偷生人世耶?」 說罷,頓首痛哭,觸地有聲。明帝信任他多年,見這般分說,心上早軟了大半,降旨:嚴嵩著交部議處。又向林潤道:「你小小年紀,到有此膽量,敢與國家除奸,自是上達之士,即日授為翰林院侍講學士。」 又向眾大臣道:「倭寇作亂內地,一刻不可容留,朕欲再遣大臣督師,爾眾臣可舉才勇兼全者,朕便委用。」 徐階奏道:「臣所知才勇兼全之將,無有過南陽總兵官林岱、真定總兵官俞大猷。」 明帝喜動顏色,道:「林岱人去得。」 徐階又奏道:「二總兵固勇冠三軍,然出謀制勝,有昨歲被趙文華參革之朱文煒,實堪勝提調軍馬之任。昔年平師尚詔,多建立奇功,仰懇聖上開恩複用。」 明帝道:「非卿言,朕幾忘之矣。人為趙文華所參,則其人不言可知,年來朱文煒大抱屈抑矣。趙文華以經拿問,其兵部尚書著兵部左侍郎沈良材補授;朱文煒即著補授兵部左侍郎,總督河南、山東、江南三省人馬,與二總兵一同進剿。著吏、兵二部火速行文,知會該員等,馳驛速赴軍前。」 又道:「林潤本內言:前巡撫張經苦戰三月有餘,殺倭賊五千餘人,想非虛語,可惜被趙文華參革正法!張經著追封原官,蔭一子錦衣千戶。還有給事中李用敏、禦史閻望雲,系保奏張經革職之員,俱著複用。」 徐階、林潤各謝恩歸班。 這幾道旨意一下,朝野稱慶。京中大小文武,沒一個不服林潤少年有膽有智。惟有嚴嵩自入閣以來,從未受明帝半句言語,今日招此大辱,心上、臉上都過意不去,恨林潤、徐階入骨。忙忙的老著面皮,向刑部堂官替趙文華囑託,說了許多感情不盡的話。若是素日,就硬行吩咐如何辦理了。吏、兵二部,各發文書,調朱文煒、林岱、俞大猷星夜馳赴軍營。 再說文煒自被參之後,回到虞城縣柏葉村,不但不與外人交往,連本地父母官也不一面,止是到祖塋上拜掃,逐日家養花、吃酒、看書,頑耍他的兒子;家中事務,總付他哥嫂和段誠料理,自享清閒自在之福。一日,正與文魁閒話,家人們跑來,說道:「京報到,老爺升了兵部左侍郎。」 文煒聽了,向文魁道:「這又是何說?莫非有人保薦麼?」 文魁樂的手舞足蹈,笑說道:「將來人叫人一問便知。」 文煒令家人喚入。那幾個京報人叩賀畢,將報單呈閱。文煒問道:「你這信從何處得來?」 京報道:「小的們是吏部聽差人役。如今兵部尚書趙大人同浙江巡撫胡大人,已奉旨鎖拿入都,交刑部嚴刑審訊。大人是吏部尚書徐大人保薦。」 文煒驚問道:「為什麼拿問他二人?」 京報人道:「小的等恐怕大人猜疑,已從吏部將林老爺參奏全稿並聖旨,盡行抄來。」 說罷,從懷中取出送上。文煒通行看完,大喜道,「我不意料林潤賢侄小小年紀,能做這般大事業,真令我輩愧死!」 京報人又將嚴嵩隱匿陸總督本章,聖上如何動怒,京中哄傳林潤老爺少年有膽智,說了一遍。文煒大喜不盡,令家人們打發酒飯。京報人辭出,文煒將前後情由,細細與文魁說知。 文魁道:「如此真是天大喜事!只是你早晚又得起身到軍前去。」 文煒道:「出力報效,乃臣子分所應為。兄弟到不喜超升這一官,喜得是林賢侄有此奇膽,又喜此行得與林大哥相聚,真是快事!只是這徐大人,我不過在公所地方一揖之外,再無別言,又從無半點交往,怎麼他保薦起我來?實出人意想之外。我想軍機事件,刻不可緩,早晚必有部文知會。行李今日就收拾,以便聞信起身。」 至午後,虞城縣知縣親拿部文,到文煒家請安賀喜稟見。文煒著文魁留酒席,並賞發京報人去後。 第二日上間,接到林岱羽檄,傳來書字一封,內賀升兵部,並想念情節。又言:「真定府鎮台,有飛劄約會。倭寇殘破兩省郡縣,官民望救甚切。天子日深懸計。若帶領本屬下人馬一同起身,未免耽延時日。已吩咐參遊等官,押人馬後來,約同馳驛先到淮安府,商議破敵之策。揚州現有趙文華所統水陸軍兵,即可挑選應用。並著劄商賢弟,愚兄已于某日起身,佇候星夜赴淮安」等語。 文煒看罷,向文魁囑咐了些家事,發諭帖曉示沿途驛站,伺侯夫馬。第三日,即帶領家人起身。不過八九日,與林岱先後俱到淮安。兩人相見大喜。言及林潤參趙文華事,互相嗟歎。 又過了幾日,俞大猷亦到,先差人與文煒投遞手本。緣明朝不但一侍郎,便是兵部一司員,武官那裡敢輕慢他?即至會面,文煒見大猷志節忠誠,語言慷慨,甚相投合。次日,即約同林岱,三人結為生死弟兄,大猷甚喜。序齒以大猷為長,林岱為二,文煒為三。私際讓大猷中坐,官場辦公,文煒中坐。 傳問淮安文武各官,知倭寇已攻破鎮江,目下大眾俱攻圍南京省城。陸鳳儀鼓勵大小文武、紳衿士庶並藩王府,各出丁壯守城,以待救兵。又問明趙、胡兩人,在揚州擁水陸軍兵尚有十一萬眾。眾官退去,林岱道:「水陸軍至十萬余,何須等候我們屬下人馬?只用揀選精壯者十分之六七,破賊足矣!」 文煒道:「趙文華擁兵揚州,全是為保全自己身體,等候嚴中堂與他想開解妙法,那裡知道林賢侄已將他紗帽打破?只是這提騎還未到揚州,不解何故。」 俞大猷道:「你與林二弟一日夜行四百里,我從真定一日夜馳行五百里。提騎至快,一日夜走二百里,便是極大程頭,我打算也只在五六天內可到。」 又向林岱道:「揚州水陸軍兵既足應用,我們理合先解江寧之圍,以保全省城為重。」 文煒道:「大哥所見極是!此刻就與揚州文官並水陸軍將,發諭單各一張,內言;我們系於本月某日,奉旨馳驛到江南,提調河南、山東並本省水陸人馬,剿除倭寇。定於某日到揚州,文官修理船隻,武官整齊人馬,伺候討賊,違者定按軍法斬首!趙文華的話,一字不題。所發諭單,限明日已時到揚州。我們即於明日早間起身可也。」 至次日,三人一同赴揚州。 正是: 受命懸牌日,此身屬國家。 征夫宜竭力,不必賦《皇華》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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