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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回 結婚姻郎舅圖奸党 損兵將主僕被賊欺(2)


  按海瑞本傳,明帝讀諫本訖,極憤怒,有「毋令逃去」之語。一內官奏言:「聞瑞於兩日前,備棺十數口,為全家死地計,決非逃走人也。」

  帝氣阻,急令系獄,緣此病甚。諸王大臣候安宮門,詔人,出瑞本示之。帝曰:「古今詈辱君上,有如此人者乎?」

  諸臣請即正法,帝不語。後新君即位始釋。

  再說應龍同林潤看罷,向長班道:「我知道了。你可再去打聽海老爺下落稟我。」

  長班出去。應龍向林潤道:「此公膽氣,可謂今古無雙!只是語語干犯君上,而做君上者情何以堪!若論人品,真是好男子,烈丈夫!」

  說罷,又拍膝長歎道:「可惜此公下這般身分,卻無濟於事,而奸黨亦不能除。」

  林潤道:「我意欲捨命保奏他,大哥以為何如?」

  應龍道:「你自料可以救得下他麼?若保奏不准,將你與海公同罪,又當如何?」

  林潤道:「亦惟與海公同死而已,後世自有公論!」

  應龍道:「此等識見,只可謂之愚忠!當日尊公老伯,也只如此,究竟算不得與國家除奸斬惡、計出萬全的勾當!當今元惡,無有出嚴嵩父子右者。我們做事,總要把他放倒為第一。你看搏牛之虻,不破蟣虱,蓋志在大不在小也!嗣後你要看我行事,好歹有等著老賊的日子。」

  自此林潤安心靜候。

  再說趙文華一生功名富貴,都是從諂事嚴嵩父子起取得,因此將這屈膝跪拜,作日夕尋常事;到要緊時,連磕扒頭亦不惜。自假冒軍功回京後,做了宮保尚書,與嚴嵩只差一階,自己覺得位尊了,待嚴嵩父子漸不如初,辭色間雖還照常承順,卻帶出些勉強情況。嚴嵩看在眼裡,便惱在心裡。一日,文華造了一種百花酒,進與明帝,面奏此酒益壽延年。明帝還示深信,文華便奏說:「臣師嚴嵩之壽,皆此酒力。」

  後過了幾天,明帝問及嚴嵩。嚴嵩久已惱他,又深恨不先達知,獨自敢進酒取寵,隨奏道:「臣間嘗也些須吃幾杯南酒,卻不知百花酒為何物!也不知趙文華從何處得來?誠恐裡面熱藥過多,有傷聖體。」

  明帝聽了,以文華為期誑,立刻將酒發還。

  文華打聽出是嚴嵩作弄,連忙到嚴嵩家斡旋。嚴嵩和罵家奴的一般,大加恥辱,立誓不和文華來往。文華百般跪懇,嚴嵩總不喜悅。又尋著世蕃跪懇,求替他作合。世蕃道:「你當年放個屁,也要請教我們!自做了宮保尚書,眼內便看不起我們來,忘了我家的恩典。既做了百花酒,不先送我們一嘗,敢獨自進上!我也不會與人作合,將來走著看罷!」說罷,一直入內院去了。

  文華怕極,日夜登門,嚴嵩父子通不見面。文華竟是沒法。

  過半月後,便是嚴嵩壽日,諸王有差人與他送禮的,公侯世胄、九卿科道自不消說。這日,文華親自帶了各色珍品、古玩,也去祝壽。嚴嵩對著闔朝文武,著家人們立將文華推出,不准他在酒席上坐。文華也顧不得自己是個宮保尚書,便直輟輟跪在院外,諸官皆講情不下。虧得吏部尚書徐階、戶部尚書李本,兩人皆系明帝寵信大臣,嚴嵩方准了情面,才許文華入席。京師哄傳,以為奇談!過了壽日,依舊不准文華入門。文華晝夜慮禍不測,大用金帛,買通內外上下。嚴嵩妻歐陽氏,將文華藏在臥房內;晚間和嚴嵩閒談,歐陽氏將文華叫出,跪在地下,痛哭流涕,自己呼名咒駡,愧悔乞憐,無所不至!嚴嵩見他屢次自屈,方喜歡了,遂為父子如初。從文華進酒起,凡嚴嵩父子叱辱,祝壽被逐,對眾文武跪院,歐陽氏容留臥室討情,事事皆入趙文華本傳。

  讀者必以為小說未免形容過甚,要知小說不過文理粗俗,作者于文華有何仇恨也!

  時光易過,瞬息已到次年秋間。江南總督陸鳳儀奏稱:「倭賊由鎮海、寧波等處,分道入寇,請旨發兵救援。」

  明帝見本大怒,問嚴嵩道:「趙文華去年既將倭寇平定,如何今歲又來?怎麼江南總督陸鳳儀到奏報,胡宗憲現做浙江巡撫,倭寇分道入寇,他竟一言不題,這是何說?」

  嚴嵩道:「倭賊情性,與犬羊無異,忽去忽來,原無厭足,必須殺盡,方絕後患。前趙文華、胡宗憲血戰成功,止將倭寇趕入海內,未曾入海追逐。祈聖上再命文華、宗憲征討,臣管保大奏功!」

  明帝怒說道:「此番若再經理不善,朕只和你說話!」

  隨下旨:「差趙文華再調集河南、山東、江南人馬,星夜進兵。」

  文華領了這道旨意,心下甚是著慌,連忙到嚴府中計議。

  嚴嵩道:「聖上著實大怒,若不是我巧為回護,你與宗憲皆大有可虞!這次不比前次,你須處處收斂,銀錢、古玩斷斷要不得了!可速調河、東人馬起身,一邊行文江、浙督撫,預備水師戰船,限二十日完備,仍于鎮江聚齊。再與宗憲一字,著他將事務交與兩司,也來鎮江等候,你兩個商酌的辦理。只用將倭寇再誘歸海內,各添重兵嚴守海口,他們無門可入,豈不是你永遠大功?」

  文華道:「倭賊所愛的是金銀。去年從江南弄了幾兩銀子,到送了他一大半。恩父方才吩咐不許要銀錢,那些倭寇豈肯空手回去?看來此番,非六十萬不可!若說與倭賊認真相殺,萬一不勝,聖上見罪不便。」

  嚴嵩道:「你也慮的是!昨日聖上辭色不像平日,連我也怪了一兩句兒。我如今有個權變之法:你自己打湊二十萬,我幫你十萬;著你大兄弟世蕃,向我們相好的人,出個知單,以軍營犒賞為名,大家幫你。我的臉面,諒他們不敢不依,少了他們也不敢拿出來,也不愁三十萬兩。只要你用錢用的妥當,不可著倭賊騙了!」

  文華道:「京官還可三五天內措辦,外省官恐非一月不能。」

  嚴嵩道:「外官我量道路遠近,即與他們寫字去,著他各差人星夜到你公館交割。」

  文華道:「如此,深感恩父作成!」

  嚴嵩道:「你明日就起身罷,也不用再來辭我。可在河間府等候,我著羅龍文與你送銀子去。」

  文華叩謝回家,私自帶了三十萬,也顧不得向各官告辭,從兵部發了四道火牌,限日行五百里。調河東人馬,二十日內齊到鎮江。一邊又行文浙江文武,預備軍馬戰船。自己率領家丁,在河間府等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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