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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回 調假情花娘生閒氣 吐真意妓女教節財(2)


  如玉連忙答應,請入來坐。蕭麻子掀簾入來,笑說道:「過了會年,屢次承大爺盛情,也說不盡。久矣要請吃頓便飯,怎奈小戶人家,沒個吃的好東西。昨晚小婿帶來一隻野雞,幾個半翅,一隻兔兒,一尾大鯉魚,看來比豬、羊肉略新鮮些。早間原來要親約,我又怕做的不好,恐虛勞枉駕。此刻嘗了嘗,也還可以,敢情大爺到寒舍走走。」

  如玉道:「承賜飯,我就去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就止認的溫大爺,也不讓我一聲兒?」

  蕭麻子笑道:「我實實在在的有此意,請你同去。想了想,小婿也是個少年,我臉上下不去,改日再請你罷。」

  說罷,陪著如玉去了。

  到下午時候,如玉回來,鄭三迎著笑說道:「大爺用飽了沒有?家中還預備著哩。」

  如玉道:「飽了,飽了。」

  走入了東房,只見金鐘兒才離了妝台,已重勾粉臉,另畫娥眉,搽抹的那俏龐兒和兩片梨花相似。下嘴唇上,又重重的點了一點胭脂;右額角上貼了半塊飛金。將銀臥兔兒摘去,梳了個蘇州時樣髮髻,髻下轉遭兒插的都是五色小燈草花兒。換了一雙簇新的寶藍緞子滿扇兒花鞋。見如玉入來,笑嘻嘻將金蓮抬起一隻來,說:「你看我這雙鞋兒,好不好?」

  如玉上下看了幾眼,一句兒也不言語。忙將門兒關閉,拉過個厚褥子來,鋪在炕沿上;又安放了枕頭;隨將自己的褲子拉開,金鐘兒一見,笑的了不得,指著說道:「好呵嘇行貨子,活活的怕殺人。」

  如玉走向前,將金鐘兒輕輕的抱起,放在褥子上。金鐘兒道:「青天白日,著人聽見,不雅相。」

  如玉道:「我顧不得了。」

  先按定吃了幾個嘴,不由分說,將婦人的褲子拉下,沒有半個時辰,把一個金鐘兒弄的神昏意亂,舌冷唇青,口中就像小孩子們說夢話一樣,綿綿不絕。

  如玉替他系好褲兒,雙手抱在懷中。金鐘兒星眼半閉,將粉項枕在如玉肩上,不言不語。有兩盞茶時,方才抬起頭來,秋波斜視,看著如玉微笑了笑,有氣無力的說道:「你好狠心!我今日竟是死去重生。我從十六歲出門兒到如今,丟身子的時候也有,總不是此番利害。」

  如玉道:「你此刻不覺得怎麼?」

  金鐘兒道:「此刻好些了。頭前止覺得兩耳內和刮大風的一樣,身體飄飄蕩蕩,魂魄也不知在於何處。」

  隨伸手將頭髮挽了挽,就在如玉懷中,將鞋腳纏綁好了,慢慢的下地來,從新系緊褲帶,坐在一傍。問如玉道:「日前苗三爺走時,我聽得你說,教張華做甚麼?」

  如玉道:「我身邊帶的幾兩銀子,沒多的了,我叫張華來,拿我的帖子,到人家鋪中取去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你這銀子,還是拿帖子向人家借,還是取自己的。」

  如玉道:「我去歲賣了住房,花費了些,止存銀七百兩,近月又用了些,收放在我一個舊夥契姓王的手內。他如今與人家掌櫃主事,甚有體面,月月與我出著七兩利錢,任他營運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此外你還有多少銀子?」

  如玉道:「我還有三百多銀子,買的一處房,在泰安城中。此外一無所有。家中還有些東西,年來也變賣的沒什麼了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這都是實話麼?」

  如玉道:「我的心就是你的心,我何忍欺你半個字。」

  金鐘兒聽了,低頭凝想了一會,忽然一聲長歎,將秋波蕩漾了幾下,兩行痛淚,長長的流將下來。如玉著慌,連忙抱住問道:「你為何傷感起來?」

  金鐘兒歔欷道:「我素日一片深心,才知道不中用了。」

  如玉道:「是怎麼說?」

  金鐘兒道:「我對你說了罷。你先日說從良的話,我父母定要八百兩。你就拿出八百兩來,他又要別生支節。我父母止生我一個,他斷不放我嫁人。或者到山窮水盡,我父親還可回心,我母親斷難鬆手。我若是拚命相爭,也還有幾分想望。我昔日雖與你交好,到覺此心平平。近遇何公子鬼混了一遍,看來情真的人要算你為第一。數日來,時動倚托終身之想。素常見你舉動大方,知為舊家子弟;總然貧窮,至少也有三五千兩積私。今聽你所言,使我滿腔熱衷,盡付冰釋。是這等嫖來嫖去,將來作何結局?」

  如玉道:「若止是八百兩銀子,也還易處;我如今還有七百,將住房賣了,便可足用。日後尋幾間小房兒安身罷了。」

  金鐘道:「這都是不思前想後的憨話。一千兩的家私,去了八百,家中上下,還有多少人口!餘下二百銀子,夠做甚麼?你原是大家公子出身,不但不能營運,連居家過日子,也曉不得。難道我嫁了你,雙雙討吃去不成?你是個顧前不顧後的人,須得有個人提調你方可。你將來要步步聽我說。就如蕭麻子,名雖秀才,其實是這地方上的土棍,惟利是圖。有他在此主持,也可免無窮的口舌。我聞得他已得過你七八十兩。此人不與他些,必有禍端;若必滿其所欲,你能有多少錢?此後宜酌與之。他如開口,可量為給付,不丁他的臉面,就是絕妙的待法。苗禿子在泰安,我也不知你與過他多少。經我眼裡見的,也不下四五十兩。若在有錢時,即隨帶個朋友也罷了。今你自顧不暇,那裡有個他常常做嫖客,你夜夜墊宿錢的道理?依我看,他是個甜言蜜語、一無所能的酸丁,除了弄姓溫的錢,連第二人一頓飯也弄不上。你便得罪了他,他也沒甚麼法兒報復你。此後他愛來則來,不愛來隨他,斷不可再拿銀錢與沒良心無用之人。張華大要早晚必來。若來時,你可虛張聲勢,著他與我父親取銀五十兩。可暗中說與張華,過十數天后,寫一字來,言王掌櫃的向蘇州買貨去了,還得一月後方來;別的夥計,未曾經手,不敢付與。像這樣說,一遲延,便可支撐兩月。到那時與他三十兩,還怕他不依麼?況我父親又借著你八十兩,這是一萬年也不償還的。像這樣設法,一次次推了下去,就可暗中折除。寧可教你該欠我家的,不可教我家該欠你的。至於我父親,雖系樂戶中人,頗知點恩怨是非。我若立意從良,他也無如我何,事事皆可遷就。惟有我媽,為人陰狠。我從今下一番苦心功夫,愚弄他。不是我誇口說,止用費半年作用,二三百銀子就可到你家了。」

  說罷,搖著頭兒笑道:「你看我的打算,好不好?」

  如玉道:「我溫如玉本一介寒士,又兼世事昏愚。今承你指示迷途,我只有頂戴感激終身而已。同室同穴之約,慈悲惟望於你。」

  說著,恭恭敬敬作了三個揖。金鐘兒笑道:「你還和我鬧這些禮數?但只怕你們做男人的,眠花臥柳,改換心腸。我意欲今晚四鼓,同你到後園子裡披髮盟心,未知你敢與我說誓不敢?」

  如玉道:「我還步步防你變卦,你反疑慮起我來?說誓的話,正合我意。」

  果然到此夜四鼓,兩人在後園內叩拜天地,齧指出血,發了無數的大誓願,方才回房安歇。

  《嫖經》上有四句道的好,正是:
  
  十個婦人九好幹,總然肏死也情願。
  果能鏖戰稱他心,天下花娘隨手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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