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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八回 聽喧淫氣殺溫如玉 恨譏笑怒打金鐘兒(4)


  說罷大笑。如玉唱道:

  《寄生草》:對著俺誓真心,背地裡偷人嫁。日中天猶把門簾掛,炕沿邊巧當鴛鴦架。帳金鉤搖響千千下,鬧淫聲籲喘呼親達。怎無良連俺咳嗽都不怕。

  何公子聽了,笑的前仰後合,不住口的稱道奇文妙文,讚揚不已。苗禿子道:「怪道他今日鬼念打槍的話說,不想他是有憑據的。」

  金鐘兒笑道:「你莫聽他胡說,他什麼話兒編造不出來?」

  苗禿子道:「你喘籲著叫親達,也是他編造的?連人家咳嗽都顧不得回避了。」

  眾人都笑起來。蕭麻子道:「你們悄聲些兒,他這曲兒,做的甚有意思、有趣味。我們要禁止喧嘩。」

  如玉又唱道:

  《尾聲》:心癢痛難拿,唱幾句拈酸話。恁安可任性兒,沉李浮瓜。到而今把俺做眼內疔痂。是這般富炎窮涼,新真舊假。拭目恁那蛛絲情盡,又網羅誰家?

  如玉唱完,眾人俱各稱羨不已,道:「這一篇醋曲撒在嫖場內,真妙不可言!」

  何公子道:「細聽數支曲子,宮商合拍,即譜之梨園,扮演成戲,亦未為不可。又難得有這般敏才,隨口成文,安得不著人服殺!」

  苗禿子道:「扮金姐的人,到得一個好小旦;不然,也描寫不出他這迎新棄舊的樣兒來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苗三爺也是一這樣說,我竟是個相與不得的人了。我也有一支曲兒,請眾位聽聽。」

  蕭麻子道:「請吐妙音。」

  金鐘兒把琵琶上的弦,都往高裡一起,用越調高唱道:

  《三煞雙調琥珀貓兒墜加字囉囉腔》:你唱的是葫蘆吒,我聽了肉也麻。年紀又非十七八,醋罎子久該倒在東廁下。說什麼先有你來後有他,將督院公子抬聲價。你可知花柳行愛的是溫存 、重的是風華。誰管你祖上的官兒大。 (一煞。)

  何公子等聽了,俱不好意思笑。蕭麻子搖著頭兒道:「這位金姐,也是個屬鵪鶉的,有幾嘴兒鬥打哩!」

  金鐘兒唱道:

  自從他那晚住奴家,你朝朝暮暮無休暇。存的是醋溜心,蔔的是麻辣卦。筷頭兒盤碗上打,指甲兒被褥上撾,耳朵兒竊聽人說話。對著奴冷笑熱誇,背著奴鬼嚼神查。半夜裡喊天振地叫張華,夢魂中驚醒教人心怕。(二煞)

  奴本是桃李春風牆外花,百家姓上任意兒鉤搭。你若教我一心一信守一人,則除非將奴那話兒縫殺。(三煞)


  金鐘兒卻要唱下句,當不得眾人大笑起來。苗禿子道:「若將金姐那話縫殺,只怕兩位公子要哭死哭活哩!」

  蕭麻子笑說道:「不妨,不妨,只用你將帽兒脫去,把腦袋輕輕的一觸,管保紅門再破,蓮戶重開。」

  苗禿子恰要罵,金鐘兒又唱道:
  
  《尾聲》:從來說舊家子弟多文雅,誰想有參差。上品的凝神靜氣,下流的磨嘴粘牙。

  如玉因頭前有豬狗長短話,已恨怒在心;又聽了那兩段,早已十分不快;今聽了上品下流的話,不由的心頭火起,問金鐘兒道:「你把這上品、下流的話,與我講一講。」

  金鐘兒道:「我一個唱曲兒,有什麼講論?」

  苗禿子笑道:「你們個相與家,甚麼話兒不說,才講論起字眼來了。」

  如玉冷笑道:「你這奴才著實放肆,著實不識好歹!」

  金鐘兒道:「你到少要奴才長短的罵人。」

  如玉道:「你原是娼婦家,不識輕重的奴才。我罵你奴才,還是抬舉你哩。」

  金鐘兒向眾人道:「人家吃醋,都在心裡。我沒見他這吃醋,都吃在頭臉上,連羞恥都不回避。」

  蕭麻子道:「禁聲些兒,你兩個雖然是取笑,休教何大爺的尊紀笑話。」

  金鐘兒又欲說,不防如玉隔著桌子,就是一個嘴巴,打的金鐘兒星眸出火,玉面生煙;大叫了一聲,說道:「你為什麼打我?我還要這命做什麼?」

  說著掀翻了椅子,向如玉一頭撞來。蕭麻子從後抱住。如玉趕上來,又是一個嘴巴,打的金鐘兒大喊大叫。如玉又揚拳打下。苗禿子急向金鐘兒面前一遮,拳落在苗禿頭上,帽兒墜地。蕭麻子將金鐘兒抱入房裡去了。苗禿子兩手揉著禿頭,說道:「好打!」

  鄭三家兩口子從後面兩步做一步跑來。鄭三家老婆問玉磬兒道:「你妹子和誰鬧?」

  玉磬兒不敢隱瞞,說道:「适才被溫大爺打了一下,蕭大爺抱入東房去了。」

  鄭婆子笑說道:「好溫大爺,我家女廝年青,有不是處指駁他,防備人家動手腳,怎麼你老人家才動起手腳來了?豈不失雅道?」

  如玉氣的也回答不出。只聽得金鐘兒在房內大哭,口裡也有些不乾不淨的話。鄭三聽得,連忙拉了他老婆,到房內教訓他閨女去了。溫如玉走出街門,哈喝著張華,收拾行李。苗禿子隨後跟來,如玉已急急的出堡門去了。

  正是:
  謳歌逆耳禍蕭牆,義海情山一旦忘。
  水溢藍橋應有會,兩人權且作參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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