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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回 溫如玉賣房充浪子 冷于冰潑水戲花娘(3)


  就將遭叛案、遇尤魁、母死妻亡的事,說了一遍;又問於冰動靜。於冰支吾了幾句,又起身告別。如玉拂然道:「小弟不過窮了,人還是舊人,為何此番這樣薄待小弟?況一別二三年,今日好容易會面,就多坐幾天,也還是故舊情分。」

  於冰笑道:「昔日公子富足時,我亦未嘗乞憐。只因有兩個朋友。要去尋訪。」

  如玉道:「可是連、金二公麼?」

  於冰道:「正是。」

  如玉道:「為什麼與老長兄分首?」

  於冰道:「我們出家人,聚散無常。他兩個也只在左近,須索看望。」

  金鐘兒見如玉十分敬重於冰,也在傍極力的款留。

  於冰堅欲要去。如玉道:「小弟昔時,或有富貴氣習待朋友處,如今備嘗甘苦。長兄若將今日的溫如玉當昔日的溫如玉,就認錯小弟了。」

  於冰聽了他這幾句話,又見他仙骨珊珊,不忍心著他終於墮落。聽他适才的話。像個有點回頭光景,複行坐下。鄭三人來說道:「請大爺同客爺到亭子上坐。此處甚熱。」

  如玉聽了,便代做主人,拉於冰同去。不想就在他這庭房東邊一個角門入去。裡面四圍都是土牆,種著些菜;中間一座亭子,也有幾株樹木,和些草花。於冰見正面掛著一面牌,上寫「小天臺」三字;上掛著一副木刻對聯道:

  傳紅葉於南北東西心隨流水,系赤繩于張王李趙情注飛花。

  於冰看罷,大笑道:「到也說的貼切。」

  又見桌椅已擺設停妥,桌上放著六大盤西瓜、蘋果、桃子等類。如玉看見大喜,讓於冰正坐,自己對面相陪。金鐘、玉罄坐在兩傍。於冰見已收拾停妥,也隨意用了些。

  少刻酒肉齊至,比前一番相待豐盛許多。如玉見鄭三入來,說道:「我與蕭大爺帶來寶藍紵絲袍料一件,緞鞋襪一雙,煩你家胡六同張華送去。」

  鄭三道:「小的同張大叔送去。蕭大爺從前日往大元莊去了。」

  如玉道:「你去更妥。」

  於冰又要告辭。如玉道:「長兄再不可如此,我還有要緊話請教。」

  金鐘兒接說道:「我們原是下流人家,留冷大爺,就是不識高低。今日光已落下去,此地又無店住客;和溫大爺長談,最是美事。」

  玉磬兒也道:「我們有什麼臉面?千萬看在溫大爺面上罷。」

  於冰大笑道:「今日同席,皆我萬年想不到事。你兩個相留,與溫公子不同,我就在此住一夜罷。」

  如玉方才歡喜。於冰道:「公子年來,氣運真是不堪,未知將來還有甚麼事業要做?」

  如玉道:「在老長兄前,安敢不實說?小弟于富貴功名四字,未嘗有片刻去懷,意欲明年下下鄉場,正欲煩長兄預斷。」

  於冰道:「科甲二字,未敢妄許。若講到功名富貴,公子自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施為。異日不但拜相,還可位至公候。」

  如玉大笑道:「長兄何苦如此取笑人?」

  於冰正色道:「我生平以相面為第一藝,嘗笑唐峰柳莊論斷含糊。細看公子氣色,秋冬之間還有些小不如意;明年秋後,必須破財,見點口舌,過此即入佳境。若欲求功名富貴,必須到遠方一行。」

  如玉道:「小弟久欲去都中走走,未知可否?」

  於冰道:「都中去更好。」

  如玉道:「幾時起身為吉?」

  於冰道:「日子不必預定。公子幾時到極不得意處,那不是起身的時候了。到那裡不必你尋我,我還要尋你,助你之一臂之力,保管你吐氣揚眉。」

  如玉大喜相謝;又問富貴功名,到都中怎樣個求法。於冰道:「臨期自有意外際遇,此刻不必明言。」

  玉磐、金鐘兒也要求于冰相相面,於冰都說了幾句興頭話。

  四人坐談到定更時,如玉笑道:「老長兄正人君子,小弟有一穢汙高賢的言語,不知說得說不得?」

  於冰道:「你我知契,就說得不是何妨!」

  如玉道:「長兄遊行天下,這情翠偎紅的話,自然素所厭聞。今晚小弟欲與長兄破戒,教這玉磐姐陪伴一宿,未知肯下顧否?」

  於冰道:「我正有此意。只是一件,我與這玉卿無緣,你若肯割愛,到是這金姐罷。」

  如玉大笑道:「長兄乃天下奇人,金姐恨不得攀龍附鳳。但風月場中,說不得戲言。」

  於冰正色道:「我從幾時是個說戲言的人?」

  如玉見於冰竟認真要嫖,心中甚是後悔自己多事。又因於冰是他最敬愛的人,就讓他一夜,也還過得去。又笑向金鐘兒道:「你真是天大的造化!」

  金鐘兒偷瞅了如玉一眼,隨即也不說了,也不笑了,做出許多抑鬱不豫之態。

  於冰但微笑而已,向如玉道:「我一生性直率,既承公子美意,便可早些安歇,明日還要走路。」

  如玉道:「極好。」

  於是一同起身,到庭屋院來。如玉又暗中安慰了金鐘兒幾句。金鐘兒道:「你也該達知我父親一聲。」

  如玉道:「我自然要說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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