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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回 救難裔月夜殺解役 請仙女談笑打權奸(5)


  陳大經伸著指頭又圈道:「誠哉是言也!」

  文華同懋卿齊說道:「他二人系秀才、武舉,也不勉強坐得。」

  世蕃道:「既眾位大人依允,小弟自宜從權。」

  隨吩咐家人,在自己桌子下面,放了一桌素酒席。於冰、城璧也沒什麼謙讓,竟居然坐下。頃間,酒泛羊羔,盤堆麟脯,三湯五割,極其豐盛。於冰見城璧食用已足,向眾家人道:「不拘紅黃白土,拿一塊來。」

  家人們立刻取到。於冰在東邊牆上空闊處,畫了兩扇門兒,口中念念有詞,用手一指,大喝道:「眾仙女不來,更待何時!」

  只扣得門兒內吹吹打打,曲盡宮商。眾官修謹凝眸,含笑等候。少時起一陣香風,覺得滿廳上都是芝蘭氣味。香氣過處,門兒大開,從裡邊走出五個仙女來,那門兒仍舊關閉。但見:

  蘭鹿芬馥,或穿金縷衣、紫電衣、萃雲衣、鮫綃衣、無縫衣,嫋嫋乎露幾行媚態;環珮叮咚,也有山河裙、八卦裙、波紋裙、珊瑚裙、鶴羽裙,淩淩乎凝百道晴霞。面和皎月爭輝,眸光溜處,總然佛祖也銷魂;神將秋水同清,笑語傳時,任爾金剛亦俯首。罡風道上,不聞轉轂之音;太虛影中,難描踐趾之跡。正是霓旌朱蓋雖不見,玉骨冰肌卻飛來。

  眾官一見,俱皆魂銷魄散,目蕩神移。那五個仙女走到廳中間,深深的一拂,隨即歌的歌,舞的舞,婷婷嫋嫋,錦簇花攢,端的有裂石停雲之音,霓裳羽衣之妙。世傳紅兒雪兒,又何能比擬萬一也!歌舞既畢,一齊站在於冰桌前,眾官嘖嘖讚美。惟陳大經兩個指頭和轉輪一般,歌舞久停,他還在那裡亂圈不已。於冰道:「我意欲煩眾仙女敬眾位大人一杯酒,可使得麼?」

  眾官亂嚷道:「只怕我們沒福消受。」

  嚴世蕃手舞足蹈的喊叫道:「快拿大杯來!」

  於冰道:「到是大碗爽快。」

  世蕃道:「大碗更好。」

  眾家人將大碗取至。五個仙女各捧了一碗酒分送,慌的眾官連忙站起,都說道:「有勞仙姑玉手,我輩惟有捨命一干而已。」

  內中有量大的、量小的,無不如飛吃過。五個仙女又站在於冰桌前。于冰見夏邦謨已斜倒在椅上,口中流涎,陳大經、趙文華也有酒態,鄢懋卿搖動起來,惟嚴世蕃和不曾吃一樣。於冰揀了個第一妖豔的仙女,吩咐道:「你去敬嚴大人兩大碗。」

  那仙女滿斟瓊漿,到世蕃面前,微笑道:「大人飲貧道這碗酒。」

  世蕃手忙腳亂,站起來接去,一飲而幹。又是第二碗奉上,世蕃向於冰道:「于先生,我要教這位仙姑陪我坐坐,你肯通融麼?」

  於冰笑道:「最好不過。」

  世蕃大樂,急讓仙姑坐在自己肩上。陳大經、趙文華大嚷道:「世上沒有個獨樂樂的。」

  于冰又吩咐眾仙女去分陪吃酒。這幾個官兒,原都是酒色之徒,小人之尤,那裡還顧得大臥體統,手下人觀瞻?便你摟一個,我抱一個,混鬧下一堆。嚴世蕃將那仙女抱在膝上,咂舌握足,呻吟不已。

  于冰向城璧道:「我們可以去矣。」

  用手向各桌連指了幾指,只見五個仙女改變了四個,衣服髮髻通是時樣妝束。世蕃猛瞧見他第四房如君坐在趙文華懷中,口對口兒吃酒;陳大經抱住他第十七房最寵愛的美姬,親嘴咂舌,著實不成眉眼;夏邦謨、鄢懋卿兩人都醉倒,是他第九房和第十房陪坐。

  世蕃看見,不由的心肺俱裂,大吼了一聲。這一吼,才將眾婦人驚醒,心上方得明白,也不曉得怎麼,便到大庭廣眾之地,一個個羞的往屏後飛跑。那第十七房如君也急的要跑去,被陳大經緊緊摟住,那裡肯放,還要吃嘴,被婦人用力在面上打了一掌,打的鼻孔中出血,方才奔脫。

  嚴世蕃低頭看他抱的仙女,不想是他五妹子,系嚴嵩第三房周氏所生,才十九歲,還未受聘,果然有七八分人才,比嚴世蕃的老婆們都強幾倍。世蕃大沒趣味,連忙丟開。那小姐忽然心上明白,做女孩兒的,心上羞愧的要死,沒命的跑入屏後去了。世蕃喝令快拿妖人。眾家丁卻待上前,於冰拉了城璧,跑至夏邦謨背後,將袍袖連擺了幾擺。眾家丁便眼花撩亂,認趙文華為於冰,又認陳大經為城璧,揪翻在地,踏扁紗帽,扯碎補袍,任意腳踢拳打。鄢懋卿醉中看見,急的亂喊道:「打錯了,打錯了!」

  於冰用手一指,眾家人又認他為於冰,揪倒狠打。嚴世蕃看的明白,見於冰、城璧端端正正站在夏邦謨椅後,沒一個人去打,反將趙文華等苦難。心上氣憤不過,喊罵眾家丁,又沒一個聽他。氣極了,親自來拿於冰,被城璧一拳,打的跌了四五步遠,一頭碰在桌尖上,腦後觸下一窟,鮮血直流。于冰又將袍袖連擺,眾家丁便彼此亂打起來。於冰趁亂中拉了城璧,出府去了。夏邦謨醉中驚醒,只當又變出什麼好戲法兒來,如此喧鬧。他也不睜眼,口裡還大贊道:「精絕妙絕!」

  正是:
  狡兔藏三窟,獮猿戲六窗。
  神仙頑鬧畢,攜友避鋒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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