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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扛韋馱周宅捉妖 病服神怒打老道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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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濟公在酒飯館吃完飯沒錢,正合鋪中人口角相爭,只見從外進來兩個,來至濟公跟前行禮。眾人一看,頭走的那人,赫揚揚身高八尺以外,頭戴翠藍紮巾,擂金抹額,二龍寶,迎面茨菇葉亂晃,身穿藍箭袖袍,腰系絲絛,足下青緞快靴,外披藍緞繡團花英雄氅,面皮微黃,長眉闊目,二目神光滿足,準頭端正,四字方海口,海下一部黑鬍鬚,飄灑胸前。後跟那人是二十以外年歲,頭上粉緞色軟包中,繡團花,分五彩,身穿粉色緞綾箭袖袍,上繡三藍花朵,足下快靴,閃披英雄氅,面如白紙,白中透青,並無一點血色。頭一位乃是美髯公陳孝,後跟病服神楊猛,新從外保鏢回來,要上靈隱寺瞧瞧濟公,正走至這裡,聽見飯館中一陣喧嘩,二人掀簾進來,見濟公正與夥計爭吵。 他忙過來給濟公行禮,說:「師傅,你老人家因何來到這裡爭吵?哪個欺辱你老人家?告訴弟子,我將他的腦袋給他拿下來。」陳孝過來說:「兄弟不可莽撞,問問倒是因為什麼。」飯鋪夥友見這二位形象,嚇得戰戰兢兢,說:「二位達官老爺別生氣,原來這位大師傅吃完飯沒錢,反出口不遜,因此爭吵起來。」和尚說:「好的,你們二個徒弟來得好,這飯鋪把我欺辱苦了。」陳孝說:「師傅,他們因為什麼欺辱你?」和尚說:「我吃完飯,他們不放走,要錢。」陳孝一聽這話,不由一笑,說:「這應當給錢。」回頭說:「掌櫃的,你們不認得這和尚,勿論吃多少錢,不要跟和尚要,三爺我還錢。這就是靈隱寺活佛濟公長老。」掌櫃說:「我們實在失敬。」 和尚說:「你們二人吃了飯沒有?」陳孝說:「我們吃了。」和尚說:「你兩人給我扛著韋馱,跟我化緣去罷。」陳孝說:「你老人家的弟子,都是縉紳富戶,用多少,我不敢說,十兩八兩現成,何必你老人家化緣?」和尚一搖頭說:「化緣那是我和尚的本事。楊猛你給我扛個韋馱。」楊猛答應扛起來。三個人出了酒飯店往東走,街上來往的人有認識楊猛、陳孝的,低聲說:「二位達官,怎麼跟和尚化小緣哪?」陳孝臊得臉一紅,蹲在一旁,跟熟人談話。楊猛渾人,不懂的害臊,跟著和尚往前走,見眼前路北新開張的大茶葉鋪,濟公叫楊猛把韋馱放下。和尚心中一轉:「我必須得如此這般這樣。」 想罷,一上茶葉店臺階,說:「辛苦,辛苦。」茶葉鋪夥計一聽和尚道辛苦,趕緊過來說:「和尚買茶呀?」和尚說:「不買茶葉。你這鋪子是新開張,我來道喜。」夥計說:「原來和尚你來道喜,請裡面吃茶罷。」濟公說:「一來道喜,二來我要化個小緣。」夥計說:「你化小緣化多少錢?」和尚道:「你給二百兩銀子我就走,並不多要。」夥計一聽說:「化小緣就是二百兩!和尚你別處去化罷,我們這店施捨不起。」 濟公聞聽哈哈大笑:「這時候化你二百兩,你給就算完;要等太陽一正午,就是四百兩;太陽一斜西,就是六百兩;太陽一落,就是八百兩。你要叫化一天一夜,把你的鋪子給我,還算不清帳。」掌櫃一聽這話,知道是個瘋和尚,來這攪鬧。旁邊有買茶葉的人愛管閒事,過來說:「和尚,人家大新開張的,你別在這裡鬧。你要化兩股香錢,我給你,要化三吊兩吊的,換換衣裳,改天來,在我身上。」和尚說:「在你身上,你馱得動我嗎?」那人一聽和尚話不正經,說:「和尚,別玩笑。我不管你,你可准化出銀子來,化不出來不算好和尚。」濟公說:「不用你管,你瞧著我必有個轉身。」濟公說:「楊猛,回頭你瞧。由南胡同出來一個老道,你揪住,把他打死這鋪子門口,叫茶葉鋪打一場人命官司。」 楊猛本是渾人,聽見濟公說,他點頭答應,瞪著眼瞧著胡同內,靜等老道。 果然工夫不大,由胡同出來一個老道,身高八尺,細腰紮背,頭戴青緞子九梁道巾,身穿藍緞子道袍,腰系絲絛,白襪雲鞋,背上背著一口寶劍,綠沙魚皮鞘,黃絨穗頭,黃絨腕,真金什件;面如三秋古月,慈眉善目,五官倒也清秀,三綹長髯,飄灑胸前,根根見肉,一面走,老道口中作歌說道: 玄中妙,妙中玄,三清教下有真傳。也非聖,也非仙,長在洞中苦修煉,口服金丹原神現,方顯三清真有傳。 楊猛一看,勃然大怒說:「好妖道,我在此等候多時,哪裡走?」趕過去掄拳就打。 書中交代:這個老道從哪裡來?濟公長老因為什麼叫楊猛打他? 只因為這臨安①城內太平街,住有一家財主,姓周名景字望廉,外號人稱周半城。家中稱百萬之富,跟前就有個兒子,名叫周志魁,二十一歲,尚未有室。 〔① 臨安:府名。宋建炎三年(1129 年)置行宮於杭州,為行在所,升州為臨安府,治所在錢塘(今杭州市)。〕 周志魁長得相貌甚美,每逢提親,是高不成,低不就。官宦人家又不給,小戶人家又不要,因此總未定親。周員外七十余歲,就是這一子。這天周志魁忽然染病,在花園書房調養,請了許多高明醫生,吃藥永不見功效。老員外心中煩悶,這天晚上,自己點上燈籠要親自到後花園書房看看病體如何。剛來到書齋門首,就聽屋中有男女歡笑之聲。老員外心中一動:「這必是婆子丫環勾引我兒做那苟且之事,這還了得!敗壞家風,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?」 來至窗櫺外,將紙窗濕破,望裡一看。這屋中是順前簷炕,炕上搭著小桌,擺著幾樣菜,一枝蠟燭。東邊是他兒坐定,西邊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,生得芙蓉白麵,珠翠滿頭。老員外細細一看,認得是東隔壁街鄰王成王員外之女,名叫月娥。老員外大吃一驚,心說:「我與王員外是孩童攜手,垂髫之交②,這兩個孩子做出這不要臉之事。」自己也沒敢進去,怕二人害羞難當死了。自己轉身回歸前面上房,一見安人③把燈籠熄滅,老員外歎了一口氣,說:「安人,你曉得兒子哪裡是病。他與東隔壁王成之女王月娥,在那裡吃酒取樂,你看這便如何是好?」安人說:「員外不必著急,明天你親到那院,見見王賢弟,跟他談談,問問他女兒有婆家沒有,如沒有婆家,趕緊托媒人去說。一來保住兩家名節,二則依了他二人之心願,倒是兩全其美。」員外一聽此言,深為有理。夫婦安歇,一夜晚景無話。 〔② 垂髫(tiáo)之交:古時兒童未冠者頭髮下垂,所以「垂髫」指童年或兒童。「垂鬢之交」,指從小的交誼友情。〕 〔③ 安人:宋徽宗時所定命婦封號。此處指者員外之妻。〕 次日早晨起來,吃了早飯,帶著家人,老員外換上衣服,出去要拜王員外。剛來到門首,就見由正西塵沙蕩漾,土雨翻飛,一驥馬二乘小轎,來者正是王員外。那王員外翻身下馬,就與周半城行禮。王成說:「兄長久違,一向可好?」周員外說:「賢弟你上哪裡去了?轎裡是什麼人?」王成說:「轎裡是你侄女王月娥,她在她娘舅家住了兩個多月,只因我給她說停當婆家,明天放定禮,故此今天一早,我親身前去接她回來。」周員外一聽,心中一動:「此言差矣,昨天我看見王月娥在後面同我兒吃酒,她怎麼又會在舅舅家住兩個多月?莫非我眼花了,認錯了人?決定不會!」想罷,說:「賢弟,你把轎子搭進大門,我瞧瞧我這個侄女。」王成叫把轎子搭進來。婆子下轎,把小姐轎簾打開,攙王月娥下轎過來,給周員外深深萬福。周員外一看,果然跟昨天看見在書房的女子長的一般不差,心中一想:「了不的了!那個王月娥是非妖便則怪,非鬼便則妖狐。」自己一著急,幾乎跌倒。幸有人扶住。王員外說:「兄長, 見你侄女為何這樣?」周員外說:「賢弟,我看見侄女,想起你那侄兒來了,現在病勢沉重。」王成說:「我實在不知道,過一天必要來看望。」說罷,員外告辭。周員外回到家裡,唉聲歎氣。安人一問緣由,也是著急。員外說:「你我夫妻活不成了。這怎麼是好?」夫妻正在煩惱,由外面進來一個書童叫得福,十五六歲,甚是伶俐,說:「員外不必著急,在清波門外,有座三清觀,有個老道劉泰真,善能捉妖淨宅,退鬼治病。員外去請他來,准能把公子爺病體治好。」員外一聽有理,趕緊吩咐備馬,帶著四個從人,書童引路,來至清波門外三清觀門首,下馬叩門。由裡面出來一個小道童,問:「你們幾位,找誰?」家人說:「我們是城裡周員外那裡來此,請道爺捉妖。」 道童往裡面通報,這廟一層殿,東西配殿,有東西跨院。老員外來到東跨院,老道降階相迎。周員外見老道頭戴舊道中,藍布道袍,五官生得清秀。員外說:「久仰仙長大名,如轟雷灌耳。現在我花園有妖作亂,變了一個女子,是我們鄰居王月娥的模樣,將我兒志魁迷住。求仙長大發慈悲,去捉妖淨宅,退鬼治病。」老道知道周宅是大財主,連忙答應,說:「員外請回,小道隨後就到。」老員外吃了一碗茶告辭,老道送出來,回至廟中,問:「道童,我的新道冠新鞋,押多少錢?」道童說:「那天打酒押兩吊。」老道說:「拿磐和蠟扡換出來。我那道袍絲絛當多少錢?」道童說:「當五吊。」老道說:「拿圍桌和幔帳頂去換出來。這一去得穿好點,好多進錢。」道童贖來,老道穿戴齊了,就步進清波門。他又繞著進錢塘門,為是顯顯這身衣裳。正往前走,只聽對面一聲呐喊,楊猛掄拳就打。濟公要戲耍老道,周宅捉妖,且看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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