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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萍水相逢雪中送炭 風波頓起笑裡藏刀


  詩曰:

  幾把撓鉤曲不伸,慣從平地捕良民。
  硬將懷壁冤為罪,混聽浮言認作真。
  你不害他他害你,人方疑我我疑人。
  那知引得強徒笑,奉請諸公作替身。

  有一人道:「年老還作甚盜?」我道:「我何曾作盜?」那人道:「你不是盜,難道我們到是盜?」我喊道:「你若不是盜,莫認我是盜。」忙把來歷細說一番。那人道:「幾乎誤犯了,我們昨晚望見此處火光,疑你是盜。你因遇過盜,又疑我是盜。倘少說一句話,就要有屈了。」又一人道:「猶如做官的,不察是非,捕風捉影,潑天冤枉,反自以為鋤惡安良。平地風波要人誇他神明鋒利。平民逼得妻逃子散,紳士也要破產傾家。及明白是錯不過罷了。還有一等官,偏不認錯。若風聞出於己意,辨出冤枉也要派他點錯,方好掩飾己非。若奉行出自上司,明知無辜也要定他個罪。以便迎合憲意,至若自悔誤聞,亟求補過表白,受冤的調濟,受累的卻一百里沒一個。」又一人道:「你起初比得切,只因沒有詳察,幾乎冤了。」此老後說的話卻不解。那人道:「我們若掩飾己非,把此老的話當供招,珠寶為髒物,仍丟他下海。若明白就罷了。把他行囊留下,算花費的家產,放他在島上聽其死活。若補過調濟,竟帶他回去。未知諸位願那一層?」眾人道:「補過的是。」遂送我到江中山腳下,與你相會。信天翁道:「在那地方住到今,是何光景?」管城子道:「我記成一部《海遊記》,明日取出來與你看。」

  二人談到夜深,次日起遲,聞船碰的響,二人出看,也是個魚船。信天翁問:「船從那裡來?」那船上人答道:「本在內河,因要打壩,故往江口去。在此略歇便走。」管城子道:「河口江心,有許多寺在山上,風大不好去遊。你船可肯與我船綁著走?」那人道:「我江路也不熟,綁著走最好。」遂兩船並著,系牢出江,到山下泊住。管城子去游畢,同信天翁及那船上人,在近船岸邊茶棚中坐下,互問名姓,二人說了。那人道:「我姓黃,名標。船上扶舵的是老母。煮飯的是拙妻。縫衣的是女兒奇姑,今年十六。理網的是長子黃俊,年十五。吃糖的是次子黃冀,年才七歲。」信天翁道:「你算全福。」黃標道:「多人多累,小魚船養活不起。此時尚有些銅錫器可賣。賣完了不知如何?」

  三人吃罷茶上船,公著一面篷到南岸取魚,隨著東北風直到一河口,天忽落雪,把船傍一有亭子的磯頭泊住。黃標取出三腳大銅盆,在前艙生火。管城子問信天翁道:「我們可有炭?」信天翁道:「此時沒處買。」黃標聽見,叫黃俊送過炭來。雪晴冷甚,管城子的皮衣在海船上失了,叫信天翁上岸,問明賣處,解船搖去。在一空灘旁泊了。黃標的船也趕上來,泊處相近,那邊先有一船,旗上寫朝山進香。管城子取珠子,叫信天翁買皮衣去。獨立船頭,見岸上一孩子哭,香船上一人胸掛香口袋問:「孩子為甚哭?」孩子道:「今日嬸娘買魚留二叔吃,叫我洗了破肚,不想滑下河去。無魚回去,豈不打死!」說罷又哭,香客哈哈大笑。黃標不忍,在籃裡取一大魚,下船遞與孩子道:「不要哭,我還你。」孩子跑入牆門中去了。香客在地下拾起刀,放在香袋內忙回船。孩子拿魚又到河邊,低頭一望,問黃標道:「我的刀呢?」黃標道:「香客替你收去。」孩子到香船前叫道:「把刀還我。」香客出艙問道:「誰說我拿的?」孩子道:「是那還我魚的人。」香客走到黃標前一掌,黃標不防跌了一跤。香客跳上黃標的船,大罵。黃標的母親,叩頭複禮,喝住黃標,不許開口。香客在前艙後艙走了一遍方去。黃標正在悶氣,見那孩子從門中引出二人來。正是:

  要無惹是招非事,
  莫作心慈意軟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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