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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回 香獐幸脫離水厄 韓林齊證聖超凡(1)


  德行修逾八百,陰功積滿三千。均齊物我與親冤,始合神仙本願。
  虎兕刀兵不害,無常大宅難牽。寶符降後去朝天,穩駕鸞車鳳輦。

  話說呂師擎丹在手,高叫湘子道:「仙弟,韓愈既複捲簾舊職,竇氏、蘆英又已離凡,你功行將滿,還少了一件。」

  湘子道:「師父,弟子還少那一件?」

  呂師道:「蒼梧岸中還有一個伴兒,在那深潭之下,不曾去度,你終是缺典。」

  韓夫人道:「蘆英便是師父的伴兒,已在此了;怎的又有一個伴兒,在恁麼深潭底下?」

  湘子道:「這是我前世的因由,要在今生結證。」

  韓夫人道:「師父試說一番,弟子們拱聽。」

  湘子道:「鼓不打不響,鐘不撞不鳴。試說前因,無勞洗耳。」

  當下,湘子開口說道:「我前生是雉衡山上一隻白鶴,因吸取日精月華,活得百有餘歲。這山上又有一個香獐,也自修煉成了氣候,常與我在蒼梧郡湘江岸口逍遙遊戲。也不知過了幾度春秋,曆了幾番寒暑,巧巧的一日,我兩個正在那裡閒遊,撞見鐘、呂兩位師父按落雲頭,到于江口。我與香獐隨即騰那變化,化作兩個雲遊道人,向前迎接。只說自家的神通廣大,變幻多端,瞞得兩位師父過了,誰知兩師慧眼早已看出我們的本相。我便低頭禮拜,求師一粒金丹,脫換毛軀羽殼;那香獐不知死活,在兩師跟前兀自強辯飾非,指望掩藏本相。那鐘師父猶可,呂師父便怒氣騰騰,掣出寶劍道:『你這孽畜,待要瞞誰?敢謂我劍不利乎!』只這這一聲,嚇得我心膽俱裂,匍匐哀求。鐘師說:『這鶴兒倒也成得個不,這獐兒我用不著,快快去罷!』香獐見鐘師說出這話,他便呵呵笑道:「師父不度我也罷休,我這湘江景致賽得過你那閬苑瑤池,我盡好逍遙自在,也不願到大羅天上,受玉皇大帝的束拘。』呂師聽言,愈加忿怒,口中便念念有詞,喝聲道:『疾!』召下黑虎玄壇趙元帥,把香獐直貶到江潭深處,牢拴固鎖,不許放逸。吩咐他:『待我成仙,才去度他,做個守山大神。』其時,鐘師就於葫蘆內取出一粒金丹,與我吃了,我即化作一個青衣童子,喚名鶴童,隨著兩師去朝玉帝。我忖是三生有幸,萬劫難逢,得遇兩師,今日脫換了軀殼,又誰知我父母沒有兒子,終日祈天祝聖,願求一子,以接香火。那昌黎縣城隍社令奏聞玉帝,便發下敕旨,著兩師先送我到韓家去投胎脫化,然後度我成仙。我再三不肯行,兩師說:『玉旨既出,誰敢有違?你且去托生,我們自來度你。』我只得依兩位師父,前往托生為人,不幸父母雙亡,虧叔嬸撫育成人。請師父訓我,我師父不教我讀書,暗地裡把金丹大道、秘密玄機,盡傳與我,才得果證超凡,逍遙快樂。一向為度叔父、嬸娘、蘆英小姐,忙忙碌碌,竟忘了香獐這一節了。今日得呂師父提起,索性做一個徹頭徹尾的事。」

  呂師道:「張千、李萬,統一朝宗。」

  當下,湘子便向東南方念念有詞,只見一員天將立在面前。那天將如何打扮:

  頭戴著罡叉盔,金光耀日;手執著纏絲槍,銀色迎眸。身穿的是綠蟒緊環,腰系的是玉絛潔白。三隻眼閃閃爍爍,不容魑魅潛藏;一隻腳整整齊齊,不怕妖魔衝突。算來不是普陀門下大金剛,恰是那華光藏前馬元帥。

  這馬元帥躬身喏道:「複仙師,有何差遣?」

  湘子道:「蒼梧郡湘江潭底,拘系著一個香獐,罪業已滿,快去取來!」

  元帥領命前去,不一時間,把香獐取到,騰身別去。

  那香獐看見呂師掣著仙丹,立在上頭,驚得魂不附體,倒身叩首道:「弟子今朝重見天日,望師父不念舊惡,饒恕弟子則個。」

  呂師微微笑了一聲,道:「獐兒,你怎的不享用那湘江景致,來此做恁?」

  香獐道:「井蛙陋見,蠡測管窺,師父慈悲,三生有幸。」

  湘子開口叫香獐道:「汝近前來,聽我吩咐!」

  香獐匍匐向前,低頭換聽。湘子道:「生身難得,仙路難通。汝雖墮落畜主道中,喜得性靈不昧,可以返本還元。我今取汝前來,做一個守山大神,管轄這一片山場洞府,享人祭賽,汝情願麼?」

  香獐叩首道:「弟子沉埋水底、養性潛靈,得守名山,已出望外,豈有不情願的理。但昔年呂師父在湘江岸口曾說:「待鶴兄成仙,度我去看守洞府。今日師父取我來守山,呂師父的言語已應驗了,但不知鶴兄今在那裡,也曾成得仙否?怎的不見他前來度我?」

  湘子道:「我前生就是鶴兒,今日已成正果,做第八位神仙了。」

  香獐道:「師父是幾時成仙的?這隔世因由,再來結果,師父試說一番。」

  湘子當下把前事說了一遍。香獐叩頭說道:「過去現在,雖有不同,望師父動念前因,舍一粒金丹,度脫弟子去做一個仙人,也是一緣一法。」

  湘子道:「汝孽緣未脫,罪障未除,只好管轄山靈,享此血食;汝若從今以後皈依大道,變換肝腸,做一個清淨道人,轄一方無逸世界,積功累行,德厚尊崇,到那時節,我再來度汝脫卻塵家,超淩仙境。」

  香獐道:「只求師父慈悲,弟子敢不反邪歸正。」

  這正是:

  但存心裡正,何愁眼下遲。
  得師順指力,是我運通時。

  這是香獐一段事情,不必多贅。

  當下,呂師開口說道:「我這金丹非同容易,奪天地主宰之造化,奪太極未分之造化,奪乾坤交始之造化,奪陰陽不測之造化,奪水火既濟之造化,奪五行戰克之造化,奪萬物生成之造化。人人具有,個個完成。只是聰明者視為空玄,愚迷者瓊森執著,遂致元陽走漏,兵氣鐵亡,我今將這兩粒紅丹度化竇氏、蘆英,三粒白丹度化張千、李萬與香獐。各各近前,聽吾吩咐!」

  香獐又道:「呂師父說話有些古怪蹊蹺。」

  呂師道:「恁麼古怪蹊蹺?」

  香獐道:「玄門設教,彼己一般,再無厚薄;今日師父舍大丹救人,為何分紅白二樣?豈不是磚兒能厚,瓦兒能薄?」

  呂師呵呵笑道:「磚兒瓦兒都是土坯做的,窯裡燒的,本來厚薄微有區分;上清闡教,因人造就,各成其是,不容躐等,所以丹有紅白之分,豈是厚薄其間!汝這畜生,搖唇鼓舌,妄肆咀晤,情更可惡。」

  湘子道:「師父大量,何所不容,望恕獐兒多言之罪。」

  呂師便把手向南一招,說聲道:「來!」

  頃刻間,張千、李萬到了,看見竇氏、蘆英俱在,便問道:「夫人、小姐,如何來在此間?」

  韓夫人道:「你今日好來,我便好先在這裡住了。」

  說猶未了,退之又到,大家不勝歡喜。正是:

  別時容易見時難,要見猶遮萬仞山。
  今日突然相遇著,喜從天降兩開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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