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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闖華筵湘子談天 養元陽退之不悟(1)


  三五一都三個字,古今明者實然稀。
  東三南二同成五,北一西方四共之。
  戊己自居生數五,三家相見結嬰兒。
  嬰兒是一含真氣,十月胎圓入聖機。

  湘子被張千推了出門,影身往裡面就走,又立在筵前。退之道:「我打發你出去了,如何又走進來?我且問你,世上有三樣道人,你是那一樣?」

  湘子道:「大人,我是五湖四海雲水道人。」

  退之道:「常時來的道人,我問他『雲水』二字,都講不出來,你且把這二字講來我聽。」

  湘子道:「大人先講,貧道後說。」

  退之道:「我說天上的黃雲、黑雲、青雲、白雲、紅雲、祥雲,就是雲。」

  湘子道:「這都是濁雲。」

  退之道:「我說天上下的雨水、地上有的井泉水、五湖水、溪澗水、四海水,便是水。」

  湘子道:「大人說的雲都是濁雲,水也是濁水。」

  退之道:「你講雲水來我聽。」

  湘子道:「我這雲水,出在海東敖來國,有一個白猿,收在石匣中,吹一口仙氣出來,我將肉身坐在那上邊,一時間東風刮得西邊去,北風吹得往南行,心似白雲常自在,意如流水任西東。」

  退之道:「天下水皆東流,如何說西流?」

  湘子道:「孽水只東流,我這仙水可以東流,亦可以西流。」

  退之道:「雲散水枯,歸在何處?」

  湘子道:「雲散月當空,水枯珠自現。」

  退之道:「你閒遊海上,淘得幾句說話在肚裡?我也不問你了,你快些去罷!」

  湘子道:「貧道為化齋充饑而來,與列位大人說了這一日,卻不曾得些齋飯,怎麼就打發貧道去?」

  退之道:「張千,取一碗冷飯賞他!」

  湘子道:「蹴爾而與之,行道之人弗受;呼爾而與之,乞人不屑也。大人不捨得齋便罷,怎麼說個賞字?」

  林學士道:「這是韓大人不是了。」

  張千叫湘子道:「先生,飯在此,快些吃了去罷,不要只管胡纏!」

  湘子道:「既蒙賜飯,再賜一葫蘆酒何如?」

  退之道:「酒乃出家人所戒。既與汝飯,又思量要酒,豈不是貪得無厭?」

  湘子道:「不瞞大人說,我師父在碧霞洞修煉,化些酒與師父止渴。」

  退之道:「張千,再與他些酒。」

  湘子道:「既然有酒,再化桌面一張。」

  林學士道:「韓親家,便把一張桌面與那道人。」

  退之叫張千、李萬抬桌面與湘子。湘子道:「長官,煩你再說一聲,既有了桌面,沒有一個立著吃的道理,須與一個坐兒。」

  張千稟退之道:「風道人說有了桌面,還少一個坐兒。」

  退之道:「你去拿金釘馬凳來,看他坐也不坐。」

  張千便取馬凳,遞與湘子。湘子道:「貧道只求一把交椅,不要這凳。」

  退之叫張千道:「你取那虎皮交椅與他,看他敢不敢坐。」

  張千連忙掇了張交椅,放在湘子背後。湘子見是虎皮交椅,曉得是退之公座上坐的,就挺身坐在上面。拍動漁鼓,唱一個道情道:

  衲頭勝羅袍,腰間金帶不如我草絛。我在蒲團上拍手呵呵笑,大人早朝,丹墀拜倒。雙丫髻勝似烏紗帽,我逍遙清閒快活,終日樂滔滔。

  退之道:「汝上不拜君王,下不養父母,游手遊食之徒,飄零浪蕩之子,穿一領破衲衣,遮前遮不得後,掩東掩不得西,怎敢這般無狀?」

  湘子道:「大人休笑我這件衲襖,我有個《古衲歌》,唱與列位大人聽:

  這衲頭,不中看,不是紗羅不是絹,不是綾紬不是緞。冬天穿上暖如綿,夏天穿著如搧扇。也不染,也不練,不用紅花不用靛,功到自然成一變。線腳八萬四千行,補丁六百七十片。不拆洗,不替換,不怕風吹雪撲面,燒不焦,浸不爛,不怕刀槍不怕箭。嚴霜驟雨總一般,風寒暑濕皆方便。幹三連,坤六斷,九宮八卦隨身轉,曾與天地成功千。陰是裡,陽是面,中間星辰朗朗排,外頭世界無邊岸。舒裡直,橫裡寬,穿在身上寶樣看。不在州,不在縣,一切經商不敢販。披一邊,掛一片,內中自有真人現。也曾穿到廣寒宮,也曾穿赴蟠桃宴。休笑吾穿破衲頭,飛升直上龍霄殿。」

  退之道:「風道人,眾人人牽羊擔酒與我上壽,你穿了這件破衲頭,只管在此胡謅,是何道理?」

  湘子道:「牽羊擔酒希什麼罕!我自有仙羊、仙鶴可以上壽。只要那一位大人肯棄了功名,跟我出家的,我就喚那仙羊、仙鶴下來。」

  林學士道:「三百六十位大人在此,你要度那一位出家?」

  湘子道:「大人,貧道要度那坐主席的大人出家。」

  退之道:「自家一身尚且如此淒涼,敢說度人出家的話。張千,快叉他出去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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