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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回 覆舟詢鄉快意對傷心 追友別妻生離成永訣(2)


  數日到烏楓嶺,過柘藤林,直抵新沙,望著汪洋浩瀚,氣象萬千。只見眾人紛奔若狂,遠看似雪如潮一匹白練,自北往南飛跑不休。方珠策馬驟到前邊,詢問旁人,答道:「昨日洋裡躍起一匹馬,岸邊軍民趕捉 不住。偏偏盤旋只在境內,又不遠去。今早用漁網四邊圍籠,已將獲住,忽然衝破奔出,帶網而跑,眾人追逐不著。」

  方珠聽罷,加鞭向前。那馬見趕得緊急,就地一滾,四蹄及身上之網俱經脫去,只套在項上,拖垂前胯,不便奔馳,將頭兩邊亂擺。方珠趕到,於此鞍上縱身躍過,跨著那馬。那馬也顧不得有網礙事,撒開四蹄,如風馳電掣向前飛跑。方珠用兩腿夾緊,彎身挽起敗網,即于項下複繞上來,如韁繩般執著,任其超騰。只見山岡、城市、樹林、屋宇,接連飛到身旁,倒向後去。忽然一片赤霞又壓下來。仔細看時,卻是丹鼎的城牆。驚道:「如何恁的快!」

  便掣轉敗網,那馬便旋身,撥刺刺的跑回舊路。未及半個時辰,已到新沙埠頭。新沙守將西星正在船邊伺候。其時,廣望君已經舍車上船,方珠便挽定破網下騎。那馬兀自收勒不住,方珠用右膊夾定馬項,有家將名喚常淑,趕來上了勒口、轡兜,放好鞍鞽,扣緊肚帶,掣定韁繩,脫去破網,方珠始與西星作禮。再看馬時,從頭至尾,足長一丈,並無雜毛,渾如水晶,雪片般白,西星稱讚不迭。方珠便囑將馬養好遣送往都,交駙馬府司僕收管。

  西星應允,乃同下船。廣望君命回城,不必遠送,西星遵命過船。

  武略傳令拽篷往北開行,真正風順篷高,速如弩箭。當晚因風止霧興,長空漫滿,泊於鯤魚灣。次早霧收,風仍如昨,薄暮已到白頻洲。龍街等接到,上船參畢。四邊將官聞信都來請安,廣望君逐人慰勞。次日開船往金蓮島來,遠看形勢寬闊雖不及天印,而高聳過之。駛到跟前,纜定下錨,見石壁有光,如青銅顏色,命方珠道:「試以錘擊之。」

  方殊使錘輕敲,分毫不動,用力擊下,只見火光迸散,錘柄折斷,錘頭翻高,再落下洋,石壁全無損傷,方珠大驚。廣望君命解纜,周圍巡視,處處相同。乃令每船取黃豆二石、荷莖三十斤、鹿角木三十斤、綠蔥十斤、爬山虎二十斤、菖蒲二十斤、鯪鯉一尾,各碎成末,又研松香二十斤、桐油二百斤,調如麵糊,令尋石壁陷低處,方可徑尺,黏糊堊塗於上。逾時審視油幹藥縮,乃燃火焚之。

  煙焰四出,次後漸漸斂收。片時煙盡,藥亦成灰。令以巨鑽力斲面上寸許,堅如檀木,屑碎紛紛,其下仍堅似鐵,複上料油焚之。如此反復兩晝夜,共焚二十餘次,鑽深三尺有零。因令實蘄艾於中,量口寬大,斲石如蓋,再焚蘄艾,火著煙起,以石掩口,蠟封交縫,無煙外溢。令巡船十隻,四圍審察,有煙出處,即速報來,探軍得令而去。

  次日清晨,有巡船飛也似棹來,報道:「離此西去約十餘裡,石壁上面不見縫隙,有煙如雲,嫋嫋而生。」

  廣望君令移船往看,果然如蒸籠氣出,根株漫漫,聚成一縷。廣望君大喜,令用藥照塗,橫直俱寬六尺,候幹吸緊,燃火焚燒,煙消則去枯燼,另上新藥。凡經三次,用斧斲去松石,約有一尺深淺,內裡仍堅。如前,隨煙出處,上藥焚斲,加以錘鑿。藥艾應焚盡,去灰易艾,焚著掩封,使煙不斷。如此閱月,攻進一裡有餘。裡邊石色漸淡,體質漸松,十日攻進半裡。又經兩月,約深入二十餘裡。

  這日焚過,用斧砍去,嘩啦聲響,倒去石壁二尺有餘,露出一個空缺,煙頃息了。複用斧鑿照六尺寬大,四邊盡行擊去,只見石落,不聞響聲。再細看時,約有裡許寬圓一個空窟,上通於頂,下入於底,俱不可測量。霧氣漸漸蒸起,冷風颼颼,眾軍慌跑出來,上船稟報,只聞滑滑之聲。回首看時,洞內一派青水湧出。船已移開,水勢漸如傾盆,瀉峽沖出,懸空數十 丈,方垂頭入洋。

  廣望君大喜。次日,水勢即弱。到第三日,只見溪澗流泉,不似沖湧形狀。令武略取箭三百枝,寫「罪首惡,赦挾從」

  六字於幹上,開船用梯於駑向著垂崖上四面發去。第五日更鼓時候,有人縋練下來,正落龍街船上。龍街審道:「你姓甚名誰,因何送款?」

  那人道:「小人姓郁名周,系郁廷族人。今島上三十六池之水全涸,蓮實在腹,無水不能消化,俱發脹作懣。往年,鐵鷲引牛達等來島躲避,牛達等陡起殺心,將伍彩人眾及鬱廷家口殺荊鐵鷲不忿,大數其罪,自剄而亡。小人力孤,不敢與敵,欲密送款,惟恐玉石不分。昨日拾得弩箭,因同心腹商議,特來報信,預備指使。」

  龍街帶到大船上,稟明情由,廣望君道:「你可仍上去,多放金鏈以引我軍。」

  郁周道:「往年大軍圍島,石中盡將金鏈收回。其時小人用砂土掩埋,只得此條,其餘的都繳回了。」

  廣望君道:「你可帶繩上去,垂下接引軍將,擒賊之日,定授上賞。」

  郁周道:「國賊家仇,時刻切齒,不須君侯囑咐。請將巨索雙結成梯,小人盤上去,將金鏈放下,引上軟梯,以引將士接踵而登。」

  廣望君喜道:「甚善!你可速去。」

  龍街帶回,付以綆梯,郁周仍盤上去。龍街令結繩梯數十道,再稟廣望君道:「金蓮形勢,上下皆難,郁周之心未知真偽。」

  廣望君道:「無妨。使有過將士先上,多引軟梯,建功以免前罪。次著龍峰、韓繼祖帶狼頭軍五百名隨上。方珠、武略帶餓虎軍五百名接應。」

  四將領命而去。

  龍街問道:「君侯初時燃艾閉穴,聞煙出而大喜,何也?」

  廣望君道:「煙出則知水脈不遠,是以喜耳。」

  龍街道:「不得水脈,將中止乎?」

  廣望君道:「胡可已也。焚功多費時日耳。」

  龍街道:「後見水出又大喜,得毋頂上池水因此而盡泄涸乎?」

  廣望君道:「然。」

  龍街道:「然則,郁周之降多分真矣?」

  廣望君道:「雖知其真,亦不可不防。」

  龍街道:「小將願領軍士上島。」

  廣望君道:「將軍老矣!有龍峰之捷,韓繼祖之藝居於前,方珠之勇力,武略之應變居於後,不得上則已,得上則必成功。」

  佘佑道:「恐萬一不濟,再上殊難。」

  廣望君道:「水既涸矣,寇無能為。」

  龍街得令回船。查明將士,守到二更,方令飽餐上去。只見數十記過將士,帶定練繩,盤上島腰,垂下繩梯。龍峰腰插雙錘,率精銳由梯先登。韓繼祖令家將道:「取我革囊來。」

  家將取到革囊,韓繼祖帶於右肩,垂于左肋,短戟二隻,懸於兩腕,雙手挽著金鏈,盤旋而上。方珠等隨後亦上。見諸人猶在峰腰,問道:「如何不上去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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