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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回 重宿儒盈庭皓首 除痼疾遍野春風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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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雁笑道:「請看匾額。」 西青仰看,乃「半陶」二字。問道:「願聞其故。」 黃雁道:「老人峰之南有塢,曰陶塢,其幽致迭出,逸景難言。此名半陶,以吾視之,未能『半』也。」 西青稱羨不已。審看峰巒,似有形狀,黃雁挨排指點,莫不畢肖。 瞻玩許久,急聞樓梯有聲,巫丕呼道:「黃子,東溪公至也。」 黃雁慌忙下樓應道:「雁來迎接也。」 西青隨下到書屋內,見一位老翁,左手搭著童肩,巫丕摻著右膊行來,道:「黃子到此,何不看看老漢?」 黃雁迎上揖道:「因巫子別去,未暇趨候。欲待彼回,同晉謁也。」 東溪公道:「諒非俗客,何不同邀到舍?」 西青向前見禮,東溪公道:「西子有嗣如此,家聲不墜矣。可喜,可喜!」 坐下,同黃雁談得不休,直至入席方止,始問巫丕些近事。席散,黃雁扶送回家,約明日於葫蘆蜂下會齊。西青道:「小子亦應登堂晉謁。」 東溪公道:「不需,不需,見過就算了。但願爾以民之憂樂為憂樂,老漢輩受惠多矣。」 西青道:「敬謹書紳。」 同巫丕送到垣外,回房下榻。 次早,巫丕收拾起身,並帶家童陟岡涉澗,由西夾岩縫中出山,過葛嶺,逾梅溪,早見黃雁坐青松根守待。從人迎上,巫丕、西青行到跟前,邀同上車,出元戈塢,乃由赤騮嶺腳撇掉通明關,斜向太乙峰,取路雷門,過雲嶺、濫柿河、獨鎖渡、百結關,到紺珠島採取花英。 西青邀黃雁過藤橋,登元珠島眺望,見有臞顏短髮老者荷鋤擔筐而來,行歌道: 昨說周遊非為國,今知吊伐乃無君。 由來處出光明者,版築躬耕義孔殷。 黃雁視之,卻是過盛之弟過迂,招呼道:「二先生何來?聖賢道任天下之重,胡可與尋常共語!」 過迂抬頭答道:「黃子久違,莫非往天井麼?此不系吾所作,乃故交詠吟,偶爾誦之。然尋常之道即聖賢之道。聖賢不能舍尋常另立一道也。」 黃雁道:「何為問往天井?」 過迂道:「而今主上封二世子為輔國公,出鎮所取浮金土地。到境次日,躬備玉帛,帶往鷹巢。伯龍因其誠篤,且知有並峰老翁手劄,當時就聘,于岑避跡,無處訪尋。伯龍愛石門幽靜,輔公請居於西園,開迎賓館,以接待隱逸。今有自天井來者,據說如此,是以見詢。」 黃雁道:「雁因江叟致劄,故偕巫子前往,卻不知伯龍先已到彼。巫子現在紺珠島彩梨棗英,先生可前去相晤。」 過迂道:「不必。諸子既在天井,我儔或往或來,順便俱可敘會歇息,惟名姓不可使居停知之,阻斷足跡耳。」 黃雁應答,揖別,同西青回紺珠島。登頂四望,周圍俱系岡嶺回繞,景致無益奇特。下到半腰,見巫丕彩足梨棗英,封付家童帶回老人谷,再與黃雁、西青離紺珠,登舟至靴塵埠上岸,由萬馬岡過倉箱嶺,經堆甲山腳進交紐關。次日入羊腸峽,逾羊肝嶺出口,望見鐵圍。西青欲先入城通知輔公迎接,巫丕命從人將車箱中原聘禮物取出,交西青道:「煩帶璧謝輔公,如莫見允,丕等在此聽教。或堅意使受,則今朝權領,明日決然行矣。足下所惠,俱已登貯。」 西青不便違拗,將各件收回,道:「謹遵金諭,待輔公親奉。」 巫丕道:「莫於省事,免得煩攪。」 黃雁道:「西子善為道達,若費往返,便非率真。」 巫丕道:「丕等且見伯龍,西子請入關。」 西青道:「陪進石門,方好覆命。」 三人登車沿澗而行,只見石壁迎來,阻住去路。行到跟前,轉由側首,又有一層石壁相對峙立,中有曲徑,進入塢內便覺空闊。來到西園,但見堂中濟濟,垣內翩翩,俱系皓須素髮。 巫子、黃子遍見過禮。大木迎問抱一翁諸人,黃雁交出原書,略道始末。 西青作別,回出塢口,遇見前驅,舉首望時,車駕將近。 原來輔公自在朝門外,命胡爾仁等先行赴任,次日進宮拜別。 島主正在射圃觀韓駙馬教宮娥彈蝴蝶彈法。輔公趨前禮畢。島主命入後宮拜別廉妃,又命駙馬同往。廉妃見輔公告辭,垂下淚來,問駙馬道:「輔公出鎮,左右無人,實在難以放心。」 駙馬道:「駱燾、西青皆勁直之臣,輔公平素以忠孝為懷,斷不致惑於邪佞,請娘娘無慮。」 廉妃道:「我意原欲駙馬同行,各事教導,奈難舍公主遠出;意欲請武侯為之師傅,駙馬以為何如?」 駙馬道:「公以忠孝為懷,雖孤身亦有天佑;若遠君子而親小人,雖十仲卿亦無能為。」 輔公道:「駙馬所見極高,況顧庶長作古,文侯年老多病,國事正賴武侯維持,豈可離朝?娘娘莫多無益之慮。」 說罷出宮,又辭太子,二人依依,墮淚分手。車騎齊全,駙馬欲送于郊外,輔公再三謝別,乃同駱大夫共載,取青豹坡,一路往雲平嶺前進。先已行文沿途,文武官員毋許供奉,不准迎送。駱大夫系有名古直的,並非沽名釣譽、心與口違之具文,哪個敢不遵依!所以路上毫無耽阻,六日便到鐵圍城。文武官員參見,溫言慰勞,檢覽輿圖,知鷹巢嶺在赤雁邑中,去天井關北五百餘裡。 次日同平無累往訪二木,命駱燾居守。午飯時分,行過千牛山。及到赤雁邑,天色已晚,停車止宿。次早出城,望見鐵牛穀後巍巍一條峻嶺。行有五十裡,到得跟前看時,俱系累累迭迭的石塊,雖有曲徑,莫能容孰。公自下車,令四弁負禮隨行,餘人停留守候。無累在前開道,看嶺不似遠望之峻險,但看得頂巔,半天仍未得到。就石坐下,歇歇又行。見個黑面銀須、身長七尺的老者擔著鋤頭、竹籃,自旁穿來。平無累視其形容不俗,向前揖道:「借問老丈上姓?」 那老者放下鋤籃還禮道:「尊容上姓?」 平無累道:「小子姓平。」 那老者道:「學生姓吳名宴。」 平無累道:「木先生宅上敢問在於何處?」 老者望見嶺下又有多人,恍然答道:「學生不知。」 說罷,擔籃荷鋤而去。 二人先到頂頭,四顧觀望,見嶺麓隈中有煙矗而起,乃望著由石隙中走,管不得腳步高低。行過多時,雖見數間茅屋,奈足底都系陡崖,無路前進,只得複沿邊旋轉四五裡,方有坡下山。見牧童驅犢,問時,知前面臨澗,柴門系大木先生住宅。 行近前來,公命從人俱在扉外,自同平無累步入。聞有談笑之聲,向窗櫺中看去,見二人倚柱而立,左邊的身長八尺有餘,紫棠面色,花白髯須,團面垂耳,眉高鼻正,目秀口方,氣度偉然;右邊的,長不滿五尺,額顯眼凹,鼻塌孔揭,耳反嘴撮,幾莖黃須,兩鬢短髮,身材猥陋,展著圖畫賞玩。輔公轉身入門,升階拱手揖道:「二位老先生,小子造次驚動,敢問那位系木老先生?」 二人回禮。右邊矮老者指氣度偉然的道:「這位就是。」 輔公登堂,那老者托住手道:「學生木尺,不知足下貴鄉高姓?何緣降臨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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