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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回 文煥怒斬殷破敗(1)


  詩曰:
  兵馬臨城卻講和,諸侯豈肯罷干戈。殷湯德業八荒盡;周武仁風四海歌。
  大廈將傾誰可負,潰癰已破孰能荷!荒淫到底成何事,盡付東流入海波。

  話說金吒祭起遁龍樁,將竇榮遁住,早被姜文煥一刀揮為兩段。可憐守關二十年,身經數百戰,善守關防,不曾失利,今日被金吒智取殺身!正是:

  爭名樹業隨流水,為國孤忠若浪萍。

  話說姜文煥斬了竇榮,三軍吶喊。只見木吒在關上見東伯侯率領諸侯鏖戰,聲勢大振,在城敵樓上暗暗祭起吳鉤劍去,此劍升於空中,木吒暗曰:「請寶貝轉身!」那劍在空中如風輪一般,連轉二轉,可憐徹地夫人,正是:

  油頭粉面成虛話,廣智多謀一旦休。

  話說木吒暗祭吳鉤劍,斬了徹地夫人,在關上大呼曰:「吾是木吒在此;奉姜元帥將令,來取此關。今主將皆已伏誅,降者免死,逆者無生!」眾皆拜伏於地。金吒已知兄弟獻關,同東伯侯姜文煥殺至關下。木吒令左右開關迎接。人馬進了關,姜文煥查盤府庫,安撫百姓,放了被禁馬兆,感謝金、木二吒。金吒曰:「賢侯速行;吾等先往孟津,報與姜元帥。賢侯不可遲誤戊午之辰,以應上天垂象之兆。」姜文煥曰:「謹如二位師父大教。」金、木二吒辭了姜文煥,駕土遁往孟津前來。

  且說子牙在孟津大營,與二路大諸侯共議:「三月初九日乃是戊午之辰,看看至近,如何東伯侯尚未見來?奈何!奈何!」正商議間,忽報:「金、木二吒在轅門等令。」子牙傳令:「令來。」金、木二吒來至中軍行禮畢,乃曰:「奉元帥將令,往游魂關,詐為雲遊之士,乘機取關。」把前事如此如彼盡說了一遍:「今弟子先來報與元帥,東伯侯大兵隨後至矣。」子牙聞說大喜,深羨二人用計,乃曰:「天意響應,不到戊午日,天下諸侯不能齊集。」

  話說東伯侯大兵那一日來至孟津。哨馬報入中軍:「啟元帥:東伯侯至轅門等令。」子牙傳令:「請來。」姜文煥率領二百鎮諸侯進中軍,參謁子牙。子牙忙迎下座來。彼此溫慰一番。姜文煥又曰:「煩元帥引見武王一面。」子牙同姜文煥進後營,拜見武王。不表。此時天下諸侯共有八百,各處小諸侯不計,共合人馬一百六十萬。子牙在孟津祭了寶纛旗旛,一聲炮響,整人馬望朝歌而來。怎見得,有詩為證,詩曰:

  征雲迷遠穀,殺氣振遐方。
  刀槍如積雪,劍戟似堆霜。
  旌旗遮綠野,金鼓震空桑。
  刁鬥傳新令,時雨慶壺漿。
  軍行如驟雨,馬走似奔狼。

  正是:弔民伐罪兵戈勝,壓碎群凶福祚長。

  話說天下諸侯領人馬正行,只見哨馬報入中軍曰:「啟元帥:人馬已至朝歌,請元帥軍令定奪。」子牙傳令:「安下大營。」三軍吶喊,放定營大炮。

  只見守城軍士報入午門,當駕官啟奏曰:「今天下諸侯兵至城下,紮下行營,人馬共有一百六十萬,其鋒不可當,請陛下定奪。」紂王聽罷大驚,隨命眾官保駕上城,看天下諸侯人馬。怎見得,有贊為證,贊曰:

  行營方正,遍地兵山。刁鬥傳呼,威嚴整肅。長槍列千條柳葉:短劍排萬斤冰魚。瑞彩飄颻,旗旛色映似朝霞;寒光閃灼,刀斧影射如飛電。竹節鞭懸豹尾,方楞鐧掛龍梢。弓弩排兩行秋月;抓錘列數隊寒星。鼓進金退,交鋒士卒若神威;癸呼庚應,遞傳糧餉如鬼運。畫角幽幽,人聲寂寂。真是:堂堂正正之師,弔民伐罪之旅。

  話說紂王看罷子牙行營,忙下城登殿,坐問兩班文武,言曰:「方今天下諸侯會兵于此,眾卿有何良策以解此危?」魯仁傑出班奏曰:「臣聞:『大廈將傾,一木難扶。』目今庫藏空虛,民日生怨,軍心俱離,總有良將,其如人心未順何!雖與之戰,臣知具不勝也。不若遣一能言之士,陳說君臣大義,順逆之理,令其罷兵,庶幾可解此危。」

  紂王聽罷,沉吟半晌。只見中大夫飛廉出班奏曰:「臣聞:『重賞之下,必有勇夫。』況都城之內,環堵百里,其中豈無豪傑之士隱蹤避跡於其間者,願陛下急急求之,加以重爵崇祿而顯榮之,彼必出死力以解此危。況城中尚有甲兵十數萬,糧餉頗足。即不然,令魯將軍督其師,背城一戰,雌雄尚在未定之天。豈得驟以講和示弱耶!」紂王曰:「此言甚是有理。」一面將聖諭張掛榜篷;一面整頓軍馬。不表。

  且說朝歌城外離三十裡地方,有一人,姓丁,名策,乃是高明隱士。正在家中閑坐,忽聽得周兵來至,圍了朝歌,丁策歎曰:「紂王失德,荒淫無道,殺忠聽佞,殘害生靈,天愁人怨,故賢者退位,奸佞盈廷。今天下諸侯會兵至此,眼見滅國,無人替天子出力,束手待斃而已。平日所以食君之祿,分君之憂者安在!想吾丁策,昔日曾訪高賢,傳吾兵法,深明戰守,意欲出去舒展生平所負,以報君父之恩;其如天命不眷,萬姓離心,大廈將傾,一木如何支撐?可憐成湯當日如何德業,拜伊尹,放桀于南巢,相傳六百餘年,賢聖之君六七作,今一旦至紂而喪亡,令人目極時艱,不勝嗟歎!」丁策乃作一詩以歎之,詩曰:

  「伊尹成湯德業優,南巢放桀冠諸侯。誰知三九逢辛紂,一統華夷盡屬周。」

  話說丁策作詩方畢,只見大門外有人進來,卻是結盟弟兄郭宸。二人相見,施禮坐下。丁策問曰:「賢弟何來?」郭宸答曰:「小弟有一事特來與長兄商議。」丁策曰:「有何事?請賢弟見教。」郭宸曰:「方今天下諸侯都已會集於此,將朝歌圍困,天子出有招賢榜文。小弟特請長兄出來,共輔王室。況長兄抱經濟之才,知戰守之術,一出仕於朝,上可以報效於朝廷,顯親揚名,下不負胸中所學。」丁策笑曰:「賢弟之言雖則有理,但紂王失政,荒淫不道,天下離心,諸侯叛亂,已非一日;如大癰既潰,命亦隨之,雖有善者,亦末如之何矣。你我多大學識,敢以一杯之水救車薪之火哉。況姜子牙乃昆侖道德之士,又有這三山五嶽門人,徒送了性命,不為可惜耶。」郭宸曰:「兄言差矣!吾輩乃紂王之子民,食其土而踐其茅,誰不沐其恩澤,國存與存,國亡與亡,此正當報效之時,便一死何惜,為何說此不智之言。況吾輩堂堂丈夫,一腔熱血,不向此處一灑,更何待也。若論俺弟兄胸中所學,講甚麼昆侖之士,理當出去解天子之憂耳。」丁策曰:「賢弟,事關利害,非同小可,豈得造次,再容商量。」

  二人正辯論間,忽門外馬響,有一大漢進來。此人姓董,名忠,慌忙而入。丁策看董忠入來,問曰:「賢弟何來?」董忠曰:「小弟特來請兄同佐紂王,以退周兵。昨日小弟在朝歌城見招賢榜文,小弟大膽將兄名諱連郭兄、小弟,共是三人,齊投入飛廉府內。飛廉且奏紂王,令明早朝見。今特來約兄等明早朝見。古雲:『學成文武藝,貨與帝王家。』況君父有難,為臣子者忍坐視之耶?」丁策曰:「賢弟也不問我一聲,就將我名字投出去,此事干係重大,豈得草率如此?」董忠曰:「吾料兄必定出身報國,豈是守株待兔之輩!」郭宸歡然大笑曰:「董賢弟所舉不差,我正在此勸丁兄,不意你先報了名。」丁策只得治酒管待。三人飲了一宵,次早往朝歌來。正是:

  癡心要想成梁棟,天意扶周怎奈何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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