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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弄戲法暗調佳麗 降甘霖眾感巫師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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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本慧四個瞞著師父進城,鬧熱去處使弄戲法,騙人錢鈔。一時傳到左公子耳內,叫家僕尋一樓閣,卻好本慧們弄法。公子登樓看見,誇妙道奇,歸家說與妻妾,都來登樓觀看。其中卻有兩個美妾,一個喚做天香,一個喚做國色。他兩個偏好賣嬌妝俏,占眾妾之前,露出頭面出那高樓之外。這本慧、本定二人,卻是在花柳店被歌婦引惹過的心腸,一時見了,把持不住,就動了邪心,放蕩禮法之外,不記修行此中。他兩個手里弄法,眼裡瞥樓,乃對巫師二人說道:「泥丸子膏藥,師兄們既賣不得,又忿忿不平我二人弄法。我如今把這變桃撮桶的法兒,料你俱會,且讓你做出騙錢,我二人卻把你丸子膏藥到城外賣去。」巫師、新園不知他二人卸擔子與他,便答道:「好情,好情。」把丸子膏藥交付與本慧二人。二人接了丸子膏藥,哪裡城外去賣,走到樓前,便一個隱身法,他便見人,人卻不見他。走進大門,直奔樓上。見兩妾一貌如花,花不如貌。他二人飽看了一會,說道:「徒看何用?不如耍她二人,回去房櫳裡再作計較。」乃取兩丸泥丸,變做兩個磕睡蟲兒,飛入二妾鼻孔,兩個即盹睡起來,便回衙去了。 本慧、本定仍仗著隱身法,直跟入臥房。兩妾是公子寵愛的,見他盹睡歸衙,隨跟入臥內。本慧二人只得隱身等候,怎敢戲弄!他為甚不敢戲弄?豈無幻法算公子?只因同伴的能中有能,恐又被巫師們忌妒,知道了,又來算他,只這一個心腸,也是二妾不該點染。卻好本智在梵志面前忽然想起四個人,終日外遊,做的何事。乃向師父說道:「本慧四人瞞師外游,聞知弄法騙錢,萬一惹出事來,與師不便。徒弟去探訪看來。」梵志道:「正是,你去看來。」本智出得園門,進入城內,四處探訪,只見巫師與新園在熱鬧街市賣桃撮桶,賺哄人錢。卻不見本慧、本定二人。他一壁廂怪巫師弄法,一壁廂找尋慧定二人。找尋不見,只得見了巫師,盤問詳情。賽新園道:「我們作法,對面樓上有美貌婦女觀看,本慧二人眼不住的睃看,莫不是動了春心,去弄巧術?」本智道:「這二人日前曾在花柳村店,若非我看破,幾乎壞了門風。我與你到那美婦處探個消息。」 當下巫師收了戲法,同本智、新園到得樓前,找問誰家婦女。有人說是公子衙內。本智與巫師計議:「門第深邃,如何尋訪?」乃作起隱身法,徑入內宅。會法的便看見本慧二人,在臥房伺候公子動身。公子坐久不出,他兩個將膏藥變做兩個大蝴蝶,飛到房內,又飛出房外。那公子見蝶,心裡喜愛,出房來看。蝴蝶飛飛引引,直出堂外。公子跟隨出堂。他二人正要假變公子調弄美妾,卻未防巫師。巫師把臉一抹,變出公子的正妻,帶著丫環進房來。本定見了,卻是巫師假變,大家一笑,即現出本像。這驚得兩婦大叫起來:「有賊!」只見房外走了幾個家婢來,慌得本智、本慧、本定三人忙使隱身法,往外走了。只丟下賽新園,被婢妾們拿住。新園如何被捉?只因笑不休,便隱不著。眾婢捉扯到公子處,問他來歷,新園乃招出是梵志的徒弟,只因做戲法,誤入衙內。公子聽得是梵志徒弟,不便處治,乃帶到園中。本智此時已回園與本慧三人方便,瞞過梵師。只有新園被公子帶到園中。他想有何面目見師父,把身一抖,騰空一路煙飛星馳去了。公子見沒有對證,不如不言,只得飲忍氣回衙。後有誇眾道徒弄法虛幻真乃妙術七言八句: 道有法兮真玄幻,人有靈兮神萬變。 化羊跨鶴太史慈,籠鵝吐婦稱陽羨。 長房騎竹化條龍,隱娘神劍飛雙燕。 莊周夢蝶莫言虛,雙鳧化履人曾見。 按下梵志與徒弟在園中,只候左相一會,也知眾徒生事,賽新園逃走,進退正在無計。卻遇著東印度天氣亢旱,人民望雨。一日,國王坐殿,執事官奏王,國中無雨。王問:「無雨當作何事?」左相奏道:「當竭誠祈禱。」王曰:「祈禱上在予,下在各臣修省。」左相奏道:「我王固要修省,還須著令僧道祈禳。」執事官道:「近日國中僧道有道行的少,往年旱澇,畢竟是我王虔誠,祈求得雨。」王曰:「一面予自修省,一面出令,不拘遠近僧道,會祈禱的,令來求雨。」當下執事官朝散,寫一張榜文,令有遠近不論僧道,能祈求雨澤的,准來祈禱。榜文張掛,卻好巫師見了,到園與梵師說知。梵志大喜道:「大頭腦檀越,可相會也。」乃令巫師揭下榜文,傳入王內,執事官乃喚巫師,問其來歷,合用壇場器物。巫師道:「俱各不用,只求我王,誠心朝天叩拜,焚一炷香,大雨隨到。」執事官聽得說道:「往日祈禱雨澤,僧人道士設壇行法,這個道人如何俱不用?」一時傳到國城內外,都來看道人祈雨。公子卻也到園中,看梵志師徒如何祈禱。只見巫師手執楊枝,口裡念著經咒,從園門出去,遍走國城裡外街坊,頃刻雲霾蔽日,大雨淋漓。那雨隨著巫師大下一日一夜。人民哪個不稱好道人。國王大喜。因此,公子在左相面前舉薦道:「趙一品薦來道家,果是道行不凡。」左相聽說,乃到園中相會梵志,請到衙內,大設齋供款待。因講些修煉丹汞工夫,說些保和性命的道理。原來這梵志是個旁門外道,口能講得天花亂墜,哪裡有半分道行,專靠著些障眼幻法,引動到處人心。這左相只聽得他講的合道,遂留他衙內,終日談論。後有譏外道惑人五言四句。詩曰: 道原不可道,講論何所稽。 只因愚不悟,多被外旁欺。 按下梵志在左相衙終日談論內外事理不提。 且說海島玄隱道士丹鼎已成,將證真仙,偶出洞門觀看,見白鶴形孤,青鸞影絕,乃想起道童久逃在外,心裡卻也知他誤入旁門,乃又憐他邪迷歸路。把慧眼一觀,歎道:「這劣徒,原來在東印度國。我若不度他回島,豈不叫他入了邪宗?」乃將仙丹一粒,先度了白鶴,只見白鶴得丹,抖一抖羽毛,一翅直入雲端,頃刻把青鸞引歸。玄隱正欲跨鶴來尋道童,只見毫光朗耀,一個童子從蓬萊仙境處來,坐於松蔭之下。玄隱道士看那童子,年紀不過十六七歲,頭挽著個小髻兒,身穿件百衲衣,項上掛一串纓絡,只疑是道童歸來,近前卻不是。乃問:「童子,何方來的?」童子便答道:「何方來的。」玄隱把慧眼一看,隨稽首道:「童子往何方去?」童子便答道:「往何方去。」玄隱也不問,卻把青鸞喚過來,道:「童子,我小道知你東方去,順便青鸞奉騎。只是一事敢求。小徒道童得度,乞度他回島,料童子慈悲,定然不拒。」童子只聽了一聲「慈悲」二字,也不問,也不辭,跨上青鸞,向東而去。玄隱依舊洞中高臥。 這童子跨鸞直到東印度國中,遊行間裡,乞化齋供,昂昂氣象,不同塵俗,行路如飛。人問他姓名,答道:「與汝同姓。」人問他:「你行何急。」答道:「你行何慢。」人見他語言隨口而答,必要問他名姓。童子道:「何必苦苦詢名問姓?只我這纓絡,便是名姓。」人遂稱叫做「纓絡童子」。一日,梵志同著本智閒遊城中,童子見了本智,笑道:「這道童迷癡在腹,怎怪他忘卻舊境?」乃將手把本智腦後一打,說道:「玄隱道士尋汝。」本智聽了,陡然喚醒,道:「呀!我如何忘卻海島,只管浪遊在此?」也不問童子來歷,把眼望空一看,只見一隻青鸞從天飛下,本智即跨上青鸞,飛騰霄漢,望海島而去。梵志見本智跨鸞飛去,知是日前光景,隨手路旁取樹葉化鸞,叫本定變做本智,依舊去趕。哪知纓絡神通廣大,把手一指,那海洋即現出一座海島,也有一個本智,跨只青鸞。真假渾攪海島空中。本定眼看海島在前,越奔越遠。梵志見本定去久不回,心內疑惑,把幻法收來,只指望本定與假鸞飛回,哪知本定被假樹葉墜地,化作南柯一夢,脫胎換骨,又入了別姓人家去也。梵志見本定不回,悶悶不樂,回到左衙與巫師、本慧商議,說道:「新園走了,本智、本定無蹤,左相道心未見堅固,如今不如遠去名山,再作修行之計。」巫師道:「弟子祈了一場雨澤,功德及民,難道國王不加獎賞?」師徒正議,只見左相出得朝來,與梵志說:「國王要喚祈雨道人,想必有執事官來宣你。」梵志聽得,忖道:「除非這個施主,方才算大。」果然執事官到了左衙,傳國王令旨,著梵志進朝。 梵志領旨,次日換件道服,頭垂半發,進朝國王。王見梵志,狀貌卻也昂揚,舉止卻也端莊。乃問道:「汝出家幾載?」梵志奏道:「貧道出家五十載。」王曰:「汝年歲多少?」梵志答道:「貧道八十春秋。」王曰:「觀汝面貌,不過四五十歲,乃雲八十,以何修如此?」梵志答道:「貧道性命雙修。」王曰:「修性何如?」梵志答道:「天如賦,使常醒。」王曰:「修命如何?」梵志答道:「人所稟,使常保。」王曰:「汝當傳予雙修之術,予試學習。」梵志答道:「貧道欲傳不能傳,我王雖學不能學。」王曰:「何為不能傳,不能學?」梵志答道:「貧道所修,即父不能傳之子,子不能學之父。道家說得好:『萬兩黃金買不得,十字街頭送於人。」 王聽了梵志之言,乃笑道:「予不能解,汝還有他道麼?」梵志答道:「貧道有三千八百種道,惟王意取。」左相在旁奏道:「王欲學道,不當空言,必須以師禮相待,然後道可授受。」王聽左相之言,即令執事官,擇日設壇郊外,拜梵志為師。一時鼓動大小臣工民庶,僧尼道俗,都來瞻仰敬禮。梵志洋洋得意遂原。且莫說投教拜門的接踵,只說饋金獻幣的填門。後有誇梵志得時、又悲他未能證道七言四句。詩曰: 論道非難體道難,得時正好證三三。 想因未諳玄玄理,空負當年郊外壇。 按下東印度王師事梵志不提。 且說尊者度了家僧師徒,要趲路前行,家僧道:「前去三十裡便是勢裡,這裡中富貴之家不少。聞日前經過的僧道,俱到通神廟住幾日,講經論道,師父必須去隨緣一遇。」尊者道:「出家人隨路遇緣,不當預設何處。」家僧口雖答應,心裡只要往通神廟去。元通也只得隨走。 到得勢裡村口,妙虛早已迎接,說道:「久已知這位師父同家僧老施主到來,小僧有失遠接。」說罷,看著尊者不言,暗想:「這個老師父從何處來,怎我便不先知?」乃問家僧:「這老師父從何處來?」家僧道:「同來的便是這位師尊。」妙虛疑道:「小僧因何不知?」進得廟中,再敘來歷。妙虛一面獻齋,一面恭敬家僧與尊者,禮貌甚隆,哪裡簡略。元通乃忖道:「人言此僧勢利,僧豈勢利?人有取世的勢利,比如天地生物,載者培,傾者覆。即人之養嘉禾、去稂莠,理之自然。吾等莊嚴,不同凡俗體貌,自爾起人之敬。」元通私自忖度,尊者見了他思思想想,乃微微笑道:「徒弟動了妄想,妙虛師遠事且知,難道近事不知也。」妙虛聽了,乃稽首問道:「老師父,弟子先知,何不知師來歷?今乃知師天人佛也。元通師兄私議非妄,委實是天地間一派正理。」乃向家僧說道:「小僧向來原不以勢利待人,實欲人自警省,把生人事業,努力向上做一番,莫要使人以勢利加我,亦勸化世情耳。」家僧聽了,乃向尊者問道:「妙虛之言,老師尊信其是否?」尊者答道:「出家人自有真知。」妙虛拜謝,方才認尊者天人,以師禮稱拜。 正說間,只見妙虛忽然道:「弟子失陪,廟外一品、百萬來也。」忙出迎接。家僧乃問尊者:「妙虛百事先知,如何師尊來便不知?」尊者道:「他亦知我,只是我在汝家,汝說他有先知,我便示他一個無始有的道理,他便不知也。」家僧聽了不解。尊者道:「汝若不解。」便把幾上香丁一把,不知其數,遞與家僧,說:「妙虛進來時,汝將此香暗令他射猜。」家僧依言,只見妙虛迎接一品、百萬入得堂來,與尊者各相敘禮畢,家僧便把手中香丁與妙虛猜。妙虛笑道:「此香丁也。」家僧道:「既是香丁,卻有多少數?」妙虛不能猜,口中渾答。家僧乃向尊者拜謝道:「妙虛先知,弟子解也。」一品與百萬聽了,乃問家僧:「你解的卻是甚理?」家僧乃向他二老說道:「解的是無始有的理。」卻是怎麼無始有,下回自曉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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