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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回 赴井泉棄名避世 隱岩壑斂跡修真(3)


  那三人聽了聲音,忙就走迎候。稽首罷,老僧令與瞿琰相見,平禮畢,瞿琰見了那白髯道者,失驚道:「老伯卻在這裡!」

  又見了左首官人,右首大面漢,歡喜道:「大哥和總校都在此耶!」

  三個道者互相廝覷,不知何意。瞿琰欲敘寒溫,三人茫然不答。老僧笑道:「爾三人認得此君否?」

  三人道:「素昧平生,未緣相識。」

  老僧舉杖向瞿琰劈頭一擊,瞥眼就複了本來面目。那三人見了,哈哈大笑道:「侍郎爺好變化也!」

  原來那白髯者是劍南都統制秋僑,那官人是閬州別駕耿憲,那大面漢是涿州統兵總校關赤叮四人欣喜倍常,相視而笑。老僧道:「爾等原系一家,今複聚做一處,猛力修心煉性,莫萌富貴之念。四人輪流樵爨,休行息惰。我暫回峨嵋山去,暇日再來。」

  瞿琰等領命,那老僧駕雲而去。秋僑等四人趺坐於草堂之上,各訴往因。

  瞿侍郎將向前鄂州別後事體,並做親投井根由,細說一遍。

  秋僑道:「我自到劍南為官,曾征剿幾處賊寇,蒙聖恩曆升潭州驍騎都尉。前月間,挈家之任,不期渡河舟覆,宦囊漂沒,舉家溺水。幸師爺一杖挑起,一家男婦等賴以保全。即勸我棄撇功名,早行修煉。我想,呼吸間險為魚鱉之食,若不及早回頭,難免無常之苦。一時立念,打發家眷回鄉,即隨師爺到此洞中,不期耿郎已先在此了。」

  瞿琰又問耿憲道:「耿大哥何以至此?」

  耿憲道:「向蒙劉樞密提攜,因功除授閬州別駕。誰想閬州公務煩猥,最難整飭,兼且賄賂公行,魚肉良善,我眼界中怎能容忍?將幾家土豪惡宦盡法處置一番,為百姓雪了冤枉,隨後掛冠而回,已經數載。一月前,正與敝友奕棋賭酌,此時酒肴畢備,正待舉箸含杯,這師爺驀然闖入,將幾上幾盤鱉肉兩手抓起,傾撒滿地。我等激怒,正欲攘臂交毆,師爺笑道:『蛇化之鱉,食者俱斃,好心救爾等性命,反行嗔怪何也?』眾人不信,急呼犬試之,果然立死。眾等環繞拜謝,師爺即勸我棄家修道。我想,若非師爺點化,幾乎命喪須臾。立刻別了妻子,相隨至此,陸續與岳翁、賢弟、關將軍相會,實出不期之遇。」

  關赤丁道:「某在涿州,每提軍馬防守邊境,數載已來,寧靜無警。忽於前月初旬,山賊猝至,俺這裡一時措手不及,被他殺損了數百人馬。俺徑奔山嶺而逃,一隊賊人從後掩至,俺見前無去路,只。得投於岩下。誰想這師爺站于荊棘叢裡,舉起兩隻褊衫大袖,把俺輕輕接住,幸而不死。師爺即勸俺修行。俺想,譬如死了一般,把家資財帛托與侄子掌管,養膳家眷,俺即長往。至此又得與恩主相會,何樂如之?」

  四人說罷,不勝欣喜,又互相詢問師爺傳甚修煉之術。

  各人袖中取出一紙看時,原來俱是養神煉氣、固精生液之訣。上面寫道:

  太極:氣之元,精之元,神之元。所謂行住坐臥,不離這個是也。

  神氣:其體輕清,動而屬陽。

  精液:其體重濁,靜而屬陰。

  神:思慮之神,心中之發。其體為火,其性好遊。能鎮乎身,能主乎精。四體百骸,莫此乎尊。

  氣:呼吸之氣,鼻中出入。其體為火,其性好止。為血之夫,為液之母,周流一身,不容間阻。

  精:交感之精,腎中之藏。其體為水,其性易觸。為身之富,為神之使,榮衛一身。莫大乎此。

  液:津唾之液,口中往來。其體為水,其味欲甘。能降乎人.能潤乎髒。灌溉之功,莫大乎斯。

  養神口訣:毋思欲,毋謀慮,毋妄想,毋邪意。瞑目靜坐,握固元氣。意鎖丹田,心系太極。一念不起,萬慮俱忘。書曰:「萬物生複死,元神死複生。」

  故死神為養神之訣也。

  煉氣口訣:寡言語,絕暴怒,定心志,緊閉口,氣輕輕,息綿綿。兩耳不聞鼻息聲,呼吸直教至丹田。性能動氣切宜戒,人能伏氣可長生。戒性以伏氣,煉氣之訣畢矣。

  固精口訣:神遊則精走,神定則精固。固精之法,在乎養神而已矣。

  生液口訣:液如水,氣如火。火炎則水幹,火靜則水濕。故氣粗則液亡,氣和則液生。生液之道,在乎煉氣而已矣。

  四人看罷,方知道同一體之妙,各各心解神悟,盡夜面壁趺坐,暗運元華不題。

  且說瞿琰母親媚姨,並党氏二位夫人,雖聽劉夫人解勸,暫停悲泣,這姐妹二人盡除珠翠,頭挽一窩絲;卸下綾羅,渾身穿素服。婆媳三個共居一樓,皆皈依三寶,口吃長齋,朝夕禮拜虛空,願得夫君重會,終日靜坐,足不下樓。党淶和媽媽商議,要接女兒回去,二女堅執不允,立誓道:「見夫則生,如有兇信,雙雙墜樓而死。」

  這黨淶兩老口兒擔著一團干係,遍處求神許願,祈保二女夫婦團圓。瞿門一家老幼,鎮日價懷著鬼貽,不覺白日如馳,又早三載。當下時值早秋天氣,姑媳三人正坐於樓上閒談,忽聞一陣異香,從樓下天井中沖將上來,盤繞半晌方散。看看天暮,彩雲之上露出一輪皓月,姑媳三人倚窗而看。將近初更時分,忽見一道彩光,從竹叢裡透起。光雖一線之細,高可燭天,直交夜半,其光方息。當夜,姐妹兩個商議:昔年花樓上小鬼作祟,及後惹出大事來。若非瞿郎解釋,險些兒家破人亡。今日之異香彩色,豈非妖孽之種?已後切不可窺覷,以招餘禍。姐妹酌量已定,將窗兒緊緊掩上,終日靜坐念佛。但那一股香氣,不絕的往樓上沖來。

  忽一日,太夫人媚姨正打從樓前天井中行過,只見兩隻大雞,在竹根邊相鬥,媚姨且坐在門坎上瞧看。那雞抵死地鬥了一回,昂頭挺翅,只是在竹根邊亂抓。不知這鬥雞抓土啄竹,有何奇特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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