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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回 黃鼠數枚神馬伏 奇童三矢異僧亡(2)


  劉仁軌看了,心甚駭異。那番僧紅鳩尼圓睜兩眼,洞洞訥訥,不知口內講些什麼,手挺鐵杖,直沖過陣來。劉仁軌急回頭看覷,秋僑早已一騎馬殺出,交手三合,秋僑抵敵不住,撥馬回陣。紅鳩尼趕來,利厥宣驟馬攔定,挺槍便刺。紅鳩尼舉杖劈面打來,只一合,利厥宣撐架不定,轉身落荒而走。紅鳩尼舉鐵杖從後直搠將來,把戰馬後腿上一點,那馬側身便倒。

  利厥宣急跳在半旁,紅鳩尼又舉杖攔頭劈下,利厥宣閃過,倒退了幾步,那禪杖擊著一塊大石,迸起一道火光,已為粉碎。

  紅鳩尼急提杖回馬趕時,利厥宣已走遠數十步了。紅鳩尼暗忖:「捉這裨將,成甚功績?不如砍了主將,大事已定!」

  忙招引副將山五郎,率領大隊番軍徑突入中軍來。眾牙將拼命抵住,秋僑單救劉仁軌逃命。後面番軍趕入,把官軍沖作兩處。秋僑、劉仁軌上南,卞刺史、瞿琰落北。番僧紅鳩尼正追入官軍陣內,忽見一垂發美貌童子和一官長往北去了,不覺心頭火發,想:「別樣功勞,總為小可,若擒住這披髮郎君,回帳中去快樂,煞勝似郎主分茅裂土。」

  當下倒提鐵杖,單馬望北急追。瞿琰馬快,先去了數箭之路,把卞刺史遺落後邊。紅鳩尼一心要拿披髮俊俏之人,撇下卞刺史,一徑裡望前緊趕。瞿琰回覷番僧來得較近,把馬一拍,倒兜將轉來。紅鳩尼見了,滿心歡喜,斜倚著禪杖,伸開尺餘長兩掌鐵錐似十個指頭,正要驟馬來擒,耳根邊只聽得「括」地一聲響亮,左手心已中一箭。紅鳩尼一聲「啊呀」,急急拔箭時,右手背又著一箭。兩隻臂膊垂下,把雙腿將馬一夾,那馬掇轉身待走。瞿琰大喝道:「番奴慢走!」

  一弩箭放來,射中腦袋,紅鳩尼翻身落馬。有詩為證:

  虎將勇同羅剎,誰期陣現觀音。
  色相總牽魔境,先教一命歸陰。

  瞿琰複回原路,撞著卞刺史仰面臥於地上,急下馬扶起,同踅過穀口,只見山凹內跑出一將來,覿面看時,正是利厥宣,彼此驚喜。瞿琰道:「番僧這廝被我三箭射于馬下,不知死否?」

  利厥宣等複往北行,果見紅鳩尼橫躺在石下,四肢已不能動彈,兩隻光眼,兀自眨眨地開閉。利厥宣拔出佩刀,割下一顆光頭,帶箭拴於腰下,拾起鐵杖馱於肩上,又走不上一箭之地,紅鳩尼那匹戰馬在山岩下吃草,利厥宣牽過來,令卞刺史騎了,一同取路欲回城內。正走間,忽見塵頭亂起,一隊番僧、番卒殺奔前來。利厥宣諒眾寡不敵,慌引二人帶馬入山谷,抄路往西門進城去了。

  原來劉總督被山五郎突入陣中,鋒不可當,眾裨將抵敵不住,秋僑單救總督回陣,山五郎卷殺一陣,砍死牙將官軍不知其數,直殺到南城,被河塹阻住,方才退去。番王哈雲撒密勝了一陣,收兵回寨,查點將士,單不見了番僧紅鳩尼那一枝軍馬,差人四下尋覓,少頃,番僧嚎篊慟哭而至,訴說紅住持被官軍砍了頭顱,搶去鐵杖,只拖得屍骸在外。番王大驚道:「骨查臘被擒,紅和尚又遭殺戮,中國決有能將,俺若再與他廝並,必然敗衄,不如乘勝及早逃回,免受大禍。」

  當下傳令回軍,留哈雲一喃、山五郎二將為斷後,以防追兵,乘夜陸續起行。

  話分兩頭。再說劉總督收敗軍入城,卞刺史等皆到,利厥宣獻上紅鳩尼首級。劉仁軌驚道:「我見汝戰敗奔竄,此僧之首從何得之?」

  瞿琰把上項事說了,眾皆歡喜。劉仁軌道:「早不聽賢刺史良言,倉卒一戰,狼狽至此。若非秋伯父死力救出,予命休矣,又害將士等死於鋒鏑之下,予之過也!」

  頓足追悔。利厥宣道:「勝敗兵家常事,督爺休得懊惱。況紅鳩尼這禿廝勇悍無匹,今幸死于二相公之手,其餘番將不足慮矣。容咱等整兵再戰,一鼓可以敗之。」

  卞刺史道:「不然。紅鳩尼雖死,山五郎尚存,其勇力弓馬不在番僧之下。若與交戰,不可忽略,以誤大事。」

  利厥宣道:「山五郎雖勇,秋爺與咱並力合戰,足以相抵。然彼見紅鳩尼戰歿,其膽已破,非同已前銳氣。況番王父子屢戰不勝,又慮糧草不繼,據咱度料,必有退去之意,若放彼走脫,反貽日後之害。督爺速宜令人飛報與沙、乜二寨主並咱父親知道,盡統三洞軍馬,守住要路,咱這裡隨後追襲,管取番軍一人一騎不得回西土矣。」

  劉仁軌道:「此論甚好。誰敢往酉陽等洞三寨報知?」

  卞刺史道:「山路曲折難行,更兼偏僻窵遠,非利長官親去,恐誤乃事。」

  利厥宣欣然:「願往不辭,乞假神駒一乘,頃刻可達。」

  劉仁軌大喜,舉盞敬酒畢,令牽出那匹墨頂駿馬來。

  利厥宣跨上雕鞍,飛奔而去。當晚,劉仁軌幾次差精細軍士,密地出城,打探番軍消息。次早報到,番王于二更時分馬步軍兵盡行拔寨去了。劉仁軌率諸將出城追趕。

  卻說哈雲撒密前哨回軍已到崆峒山下,前面山嘴有軍馬攔住去路。哈雲撒密大驚,將軍馬紮下營寨,候中隊哈雲一喃到來商議。哈雲一喃道:「事已至此地步,有進無退,少若遲延,愈難前往。」

  哈雲撒密正待整軍殺進,忽報後隊山五郎又被劉總督親率大軍追襲,兩下接戰,郎主急撥兵救應,哈雲一喃將中隊番軍分為兩處,前後助戰。有詩為證:

  提戈黷武犯中華,輕信連兵井底蛙。
  敗北欲歸歸不得,撫膺空恨念頭差。

  先說哈雲一喃拍馬挺槍,殺至崆峒山下。前面一大將手提三尖兩刃刀,坐下雪面五花馬,大喝道:「咱已候久,番奴慢走!及早納下車仗、金銀、糧食,放汝父子一條歸路。不然,教汝等盡為他鄉之鬼!」

  哈雲一喃道:「俺自與中國有仇,與你何預?輒敢大膽生事,截俺歸道!快通名姓,放馬交鋒!」

  那將道:「咱乃靈關寨主乜律新,奉總督劉爺鈞旨,令擒汝父子,獻俘闕下。早早納降,免汙咱刀!」

  哈雲一喃大怒,挺槍便戳。乜律新舉刀架住,放馬大戰。鬥至四十余合,哈雲撒密從後卷殺將來,乜律新抵擋不定,撥馬回身退走。番王父子一直追過嶺來。忽然金鼓大振,兩脅伏軍齊出。不知哈雲撒密父子怎生接戰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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