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學達書庫 > 古典小說 > 春阿氏 | 上頁 下頁 |
| 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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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公道:「這也不然。人世間事,無奇不有,若說是阿氏太冤,那麼殺人之犯,又該是誰呢?我們所以生疑,所以納悶的地方,就因為那把菜刀,又加著範氏過於妖媚,若指實是範氏所為,又無確實證據。那天阿氏的供詞,又前前後後支支離離,乍一聽去,仿佛是冤。然殺人的兇手,能夠自投實供的,又有多少呢?從昨日接你的信,我想了好半日,我們正堂那裡,昨日有諭,叫我們先送衙門。我同鶴松亭商議許久,就按著文光所報,給送過去的。我們要有所見聞,或將其姦夫訪獲,那時再解送提署,也還不晚。常言說:事緩則圓。此時倒不必急了。」 說著,壁上的電話鈴,零零亂響。烏公摘下耳機,聽了聽,原來是正堂宅裡打來電話,請烏公趕緊到宅,有要緊的公事商議。烏公放了耳機,傳喚備馬,一面又穿靴戴帽忙著要走。秋水道:「松亭來與不來,我也不等了。」 說罷,起身便走。烏公道:「提憲找我,大概也因為此事。閣下要得了信息,可趕緊給我信。」 二人一面說話,一面走出。烏公因正堂電請,必有要緊的公事,遂別了秋水,上馬揚鞭,飛也相似跑至提督宅內。門上同了進去,見了正堂那提督,忙的請安。那公亦忙還禮。這位那提督,因為烏恪謹為官公正,於地方情形,很為熟悉,一切公事,深資臂助。因此待遇烏公,極其優厚。此番因阿氏一案,報紙上嘖有煩言,遂請烏公過來,討論偵察的方法。笑嘻嘻的道:「阿氏一案你調查的怎麼樣了?」 一面說著,一面讓坐。烏公謙遜半日,方才斜身坐了。僕人等獻上茶來。烏公把委派偵探,及托囑市隱,秋水二人,如何調查的話,回了一遍。那公點頭贊道:「很好,很好。這件事也非此不可。現在報紙上這麼攻擊,若不把案情訪明,徹底究治,實不足折服人心,洽罕輿論。方才與左司春紹之業行通了電去,以後凡阿氏諸人的供詞,一概要登報宣佈。閣下得了空閒,務要詳細考查。第一是兩宮閱報,若見了這類新聞,一定要問。我又差務太多,顧不及此,你務要多注意才好。」 烏公連連答應,隨又回道:「此案可疑之點甚多。翼尉與鶴春普泰等,也曾討論好幾次了。若說是阿氏害夫,看她那容貌舉動,跟她所供的供辭,實沒有作惡的神色。他二婆婆范氏,倒非常妖冶,舉止言語,顯著很輕桃,而且那把兇器,又是由範氏屋裡搜出來的。所以據翼尉想著,范氏也是嫌疑犯,不能不婉轉調查,歸案究治。」 那公道:「是極,是極。兄弟對於此事,亦是這樣想。但世俗人心,變幻不測。若使原凶漏網,反將無辜的人拘獲起來,我們心裡也是不安。外間名譽也不甚好聽。現在咱們衙門裡,正在剔除宿弊,極力整頓的時候,對於這宗案子,更應當格外小心才是。」 烏公連連稱是。因見天氣已晚,遂起身告辭道:「中堂所囑,翼尉謹謹尊命。使將真象訪明,即來續稟。天色已晚,翼尉也要告辭了。」 那公姑起道:「何必這麼忙。」 說著一面相送,又把阿氏案子,叮囑一番。烏公一面應聲道是,一面說請中堂留步,那公送至二門,早有僕人喊說送客,一見烏公出來,一個個垂手侍立。有手持紗罩燈籠在前引導的,有手提紗燈,在兩旁伺候的。送至大門以外,早有左翼正翼的隊兵,手提鐵絲燈籠,排班站立。一見烏公走出,慌忙呼喝道:「烏大人下來了。」 僕役瑞二,拉過馬來,烏公上馬,自有那各官廳弁兵等喝道,威風凜凜,不一會來到宅內。有門上僕人迎面回道:「方才聞老爺來一封信。」 說著,把信呈上。烏公接過信來,暗喜道:「秋水為人,可真個實心任事,又爽快,又實誠。這麼一會兒的工夫,就調查出來了。」 一面想著,來至書房。先把官服脫去,換了便服。門上人又來回道:「方才鵬大人,普大人也都來了。說明天晚上,還一同過來。」 烏公一面點頭,說聲知道了。一面把來信拿來,見來信的封面上字跡很怪,寫的是端正小楷,寫得是送至六條胡同,呈飲加二品銜賞戴花翎左翼翼尉烏大人鉤閱。下邊寫也是聞莊謹稟。又有小小圖記,篆文是「秋水文章」四字。烏公尚未拆信,使心裡納悶道:「可怪得很,莫非得罪他了不成?不然這信皮上面,怎的這般寫法?隨手拆了信皮兒,展開一看,上面寫道是: 恪翁大人鈞鑒: 所命事,當即遵辦。調查該氏,實非女真花,只嫁一東風者。大人以皮相,竟欲置無罪而脫有罪。如此糊塗獄,弟實不敢再效牛馬勞也。請辭即肅 鈞安聞莊頓首 * 烏公看罷,詫異的了不得。暗想道:「秋水為人,怎麼這般古怪?為這阿氏一案,我並沒得罪過他,何致於如此負氣呢?莫非因為我猜疑範氏,恐怕阿氏冤屈,他倒多疑了不成?」 正自思想之際,忽聽壁上電鈴嘩零零的亂響。烏公取了耳機,問是哪裡?原來蘇市隱又為阿氏一案,通了電話來,說方才聞秋水所說的意思,據兄弟調查,相差千里。阿氏為人,又端莊,又沉靜,決不似殺夫的婦人。那日範氏所供,既然極口攻擊阿氏,其中必有可疑。阿氏口供,雖說是情願抵償,後來口供,又與前相反。她說是出門回頭,她丈夫春英已經睡了。阿氏拆頭之後,去到廚房洗臉,忽然背後來了一人,打了她一杠子,登時昏倒,不省人事了。及至她轉醒過來,才知她丈夫被人殺了,又見她母親也來了,官人也到了。據此一說,阿氏是被屈含冤,口難分訴,所以才抱屈承認,情願抵償。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?」 烏公急嚷道:「市隱,市隱,你先不用說了,我告訴你一件奇事。」 隨將聞秋水如何來信,信上如何口氣,封皮上如何寫法,一一說了。又問道:「你說聞秋水這是怎麼件事?是你得罪了他?還是他惱了我呢?」 市隱在那邊道:「念書的人都有個乖膠脾氣,怎麼回事?我也摸不清。明天我訪他一趟,問問是怎麼件事,你道好不好?」 烏公亦笑道:「好極,好極。見了他你替我認罪,明天早間,請你到這裡來。若能把秋水約來,那是最妙。」 市隱連聲答應。烏公放下耳機,仍在椅子上,對燈納悶。想著秋水的事情,非常可怪,猜不清他這封信,是什麼心理?又細想問秋水臨行景象,並沒有疏忽失禮的地方,怎麼一旦間這樣決裂,即便是阿氏冤屈,亦不至於如此啊。越想越悶,直坐到東方發曉,這才睡下。躺在床上,仍是翻來覆去,睡臥不寧。想著阿氏根底,不知是當真怎樣?市隱電話,是那樣說法,秋水調查,又是那情形。鈺福、連升仁是各有所見,其說不一。這件事情,真要悶死人了。 當晚悶了一夜,至次日清晨起來,先令人到公所裡,把任福、連升叫來,當面囑咐一番,叫他們實力調查。如果調查的確,必有重賞。倘有調查不明,搪塞公事者,定予懲罰,決不寬貸。連升等應命而出。因聽烏公口諭,有不確則罰字樣,那鈺福的心理,首先就打了鼓,一手理著辮發,笑嘻嘻道:「二哥,這事可有些難辦。前天我那個報告,說的極實在,跟你們大傢伙的。可全部不同。將來要出了路子,准得是我倒運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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