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學達書庫 > 古典小說 > 春阿氏 | 上頁 下頁
一三


  市隱道:「我看她輕輕年紀,連那舉動容貌,都不似殺人的兇犯。大略這一案裡,又要牽制出事來。」

  二人一面參詳,又聽烏公問道:「以後怎麼樣呢?」

  德氏道:「我們親家太太,不依不饒,跟我大鬧一場,說是我同我女兒,把我們姑爺害了。我正要根究底細,官人就進來了,不問青紅皂白,把我帶到這裡,究竟我們姑爺是誰給殺的,我是一概不知。誇蘭達恩典,您想我那女兒,今年才十九歲。」

  又哽哽咽咽的哭道:「不但下不去手,而且他們小兩口兒,素日很是對勁,焉有無緣無故,殺害男人的道理呢。」

  說罷,連連叩頭,哭著央求道:「要求誇蘭達替我作主。」

  烏公道:「你也不必如此。是非曲直,既然打了官司,自有公論。但人命關係至重,衙門裡頭,一定要認真辦理。自要你女兒說了真情實話,都有我給你做主呢。你下去勸勸她,若將實話招出,我自然設法救她。若是一味撒謊,恐怕堂上有神,此事難逃法網。你聽見了沒有?」

  因喚左右道:「把她帶下去!把文光給帶上來!」

  左右一聲喝喊,先將德氏帶下,把文光帶上來,走至案前,向烏公請了個安。此人有五十餘歲,赤紅臉兒,兩撇黑鬍子,身穿兩截大褂,規規矩矩的垂手站立。烏公道:「你是哪一旗的人。文光道:「領催是鑲黃旗滿洲,普津佐領下人。」

  市隱在一旁聽了。悄向秋水道:「這件事情,我了然八九了。回頭我細同你說,大概殺機之起,必在文光之妾範氏身上,一定是無可疑議了。」

  秋水點了點頭。又聽烏公問道:「你兒子有錢糧沒有?」

  文光道:「小兒春英是馬甲錢糧。」

  烏公又問道:「春英死的情形,你要據實的說。」

  文光歎口氣道:「我們親戚家昨天有事,我們內人,帶著我兒婦女兒。去行人情。晚上回家,我已經睡著啦。忽的院子裡,一陣腳步聲,又聽小妾嚷嚷說是有人啦。我仔細一聽,院子裡並無動靜。就聽我兒媳婦,在廚房嘩啦嘩啦的,好像是洗臉的聲音。工夫不大,又聽西房裡,好像是兩個人打架似的。那個時候,我恐怕他們打架,我就伏在枕上細聽,又聽院子裡,有腳步聲音,廚房裡叮噹亂響,又是水聲,又有水缸聲。我問了半天,沒人答應。大人想,我哪能放心呢。我急忙起來,跑到廚房裡一看,見我兒媳婦阿氏,腦袋向下,浸在水缸裡正在掙命呢。我趕緊將水缸拉倒,大聲的一喊,賤內範氏,也就趕著來了。七手八腳的,好容易橛活了。忙亂了好半天,因不見小兒春英,我忙叫內人去喚。我內人到西屋叫了好多時,沒有人言語。我急燥的了不得,一到西房內,就是一愣,屋裡黑洞洞的,沒有人聲。此時賤內拿過一個燈來,到得屋內一照,敢則是小兒春英。」

  說到這裡,不由得眼淚直流。遲了一時,複又說道:「小兒春英,仰面躺在床底下,已經被人殺了。文光之子,死的太苦,望求大人作主。」

  說罷,眼淚婆娑的,哭個不往。

  烏公道:「你說的這些話,可都是實情麼?」

  文光道:「家中出此橫禍,領催不敢撒謊。大人明鏡高懸,請替領催作主。」

  烏公道:「據你這麼說法,仿佛殺人的兇犯,沒有下落了。」

  文光擦淚道:「大人明鑒。半夜裡小兒被害,屋裡並無別人,不是我兒媳婦是誰?」

  烏公道:「這事也不能斷定。聽你這前前後後的話,很是矛盾。你們兩下裡既然是親上作親,難道你兒媳婦的品行,你不知道嗎?」

  文光道:「人心隔肚皮。常言說的好:知人知面不知心。要論作親的時候,我看這孩子,舉止大方,品貌端正,素常是極其老實,似不至有這醜事。誰想她竟自如此呢。」

  說著,又不禁落淚。烏公道:「究竟你兒子兒媳婦,平素是和睦呢,還是不和睦呢?」

  文光道:「論和睦也不致不和睦,自幼的姐兒們。有什麼不對勁的呢?」

  烏公道:「既然是平日和睦,我想你那兒媳婦,安安靜靜的,也不致出此逆事,怎麼你一味的咬她,莫非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嗎?」

  文光道:「緣故卻沒有,領催所說的俱是實情。小兒死的忒冤,要求大人作主。」

  烏公道:「作主那卻容易,但是你不說實話,一味撒謊,我可就不能辦了。你是當差的人,你也明啟,我這兒問你,為的是顧惜你。驗屍之後,把你們送到衙門,一定要解送法部。你若是幫著掩護,你也要提些罪名的。」

  文光低著頭,連連稱是。烏公亦問道:「你不要撒謊,什麼話儘管直說。」

  文光陪笑道:「大人這樣恩典,領催不敢撒謊。」

  烏公道:「你要明白了。大凡謀害親夫的案子,都是因為姦情的最多。既為姦情,不能不根究姦夫,按你所說的情形,好像是你兒媳婦行的凶。但有一層,一個十九歲的小媳婦,膽兒又小,品行又端正,又不是夫婦不和,怎能夠半夜三更下這毒手呢?我想十九歲的小媳婦,無論如何,也沒有男人力大,怎能夠殺人之後,輕輕的挪到床下,人也不知,鬼也不覺呢?即便是煞神附體,當時長了她力氣,我想她白白的衣服上,也該有血跡。今不但沒血,連你兒媳婦頭上,全都有傷。殺人的兇器,又是東廂房裡翻出來的。」

  說著,又冷笑道:「文光,你仔細想想,這件事,合乎情理嗎?」

  文光道:「大人明鑒,實是有理。無奈小兒春英,遭了這樣慘害。半夜三更,沒有旁人在家,不是我兒媳婦是誰?至於她如何起的意,領催也不知其詳,求大人恩典,派人詳細調查。領催有一字虛言,情甘認罪。」

  烏公道:「那那你先下去。我若調查出來,你可不要賴抵。」

  文光連連稱是,向上請了個安,轉身下去。烏公向公鶴道:「這案裡頭,一定有毛病,我看他閃閃的的,咬定是他兒媳婦,這話裡就有了緣故了。」

  因回頭道:「市隱兄,你看看怎麼樣?」

  市隱忙站起道:「恪翁問的話,實在入微。我想這案內人,都要挨次問問,方可以水落石出。」

  公鶴道:「是極是極,咱們先帶範氏,看她是如何供認,再作研究。」

  烏公亦連連稱是。烏公向官人道:「帶範氏!」

  左右答應一聲,將文光之妾範氏,帶了進來。此人年紀在三十上下,雖然是徐娘半老,而妖嬈輕佻,丰韻猶存。兩道惡蹙眉,一雙圓杏眼,朱唇粉面,媚氣迎人。挽著個蟠龍旗髻,梳著極大的燕尾。拖於頸後。穿一身東洋花布的褲褂,外罩淺月白竹布衫,一雙瘦小的天足,敞著襪口兒,青緞雙臉兒鞋,木底有三分餘厚。嫋嫋娜娜的走來,雙膝跪倒。烏公道:「春英被殺的情形,你總該知道罷?」

  範氏道:「春英被殺,小婦人不知道。」

  烏公怒道:「胡說!春英之死,你會不知道?你的事情,方才你男子文光,已經都實說了,你怎麼還敢附著?」

  範氏道:「我實在不知道。我爺們不知底細,他也是胡說。」

  烏公道:「你兒子春英,孝順你不孝順你?」

  範氏道:「春英很知道孝順。」

  烏公道:「春英他們夫婦,和美不和美呢?」

  範氏道:「他們不和美。自過門以後,時常打鬧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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