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黃成自到山上,見王朗款待他兄弟不十分周到,暗與黃達說道:「我等也是他命人請來,雖然未曾落後,究不比雲氏兄弟,如花如火,連這闔山的嘍兵皆敬重與他;相形之下,豈不令人可惱!」黃達道:「大哥有所不知,你看山上多少英雄,勝我的固多,不如的也有,所有那周旋供應,也是不相上下,推其緣故,大約因這齊星樓是飛雲子所造,故此十分恭敬。」 黃成道:「咱們昨日始到這裡,雖未見過,遙想也不甚出奇。 據咱看來,飛雲子也不過是尋常之輩。今日他哥哥下山,連一賀人傑也敵他不得,還說什麼今日明日,遙想殷龍也敵他不過。 依愚兄之見:明日稟明寨主,討令下山,將殷龍送了性命,好令他知咱兄弟也不在他之下;若不在這事上現出本領,在此隨聲附和,與那般鼠輩一樣看待,豈不令人羞煞!」黃達聽他所言,也只得唯唯答應。 當時二人便到雲龍房內,先向雲鶴道:「三哥造下此樓,真乃驚人出色。小弟雖不曾目睹,以眾人誇獎而論,便知此樓是厲害的了。但殷龍如此無禮,住在山下,專等人來,見得小覷我輩;若不送了他性命,焉知咱們厲害!小弟不妨明日請大哥暫歇息一日,待小弟前去會他,兩腳三拳,打死在地,好代兩位兄長出氣。」雲龍見他抱這奮勇,無非要王朗敬重的道理,心下不禁動怒。正要開言,早有飛雲子笑道:「黃大哥若能如此,便是王寨主的造化了!咱看殷龍也不過是我輩,有大哥這身本領,還不能送他的性命麼?」雲龍見他說出此言,甚為著急,乃道:「三弟何出此言?殷家堡這座地方,誰不知他的厲害!非咱說此大話,除去咱兄弟兩人,若能有人勝他,咱就肯拜下風了!」黃成聽了笑道:「雲大哥,你也太說他了,小弟雖不如你老兄,若以殷龍而論,也是探囊取物;除去你兩人,並無一人抵敵,設若為小弟打死,那時如何說法呢?」雲龍道:「你如將他送命,咱便誓不在山了。」黃成道:「大哥何出此言?但願你應了此言,咱也下山而去。」當下兩人各抱奮勇,說定之後,各自分開。黃成專待明日下山動手。 這裡雲龍向飛雲子道:「賢弟,何必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威風,欲令他下山會敵。」飛雲子道:「大哥有所不知,殷龍久著大名,誰不知他手段;這黃成不知進退欲去,得了下風,是你我兩人的體面。諒他也非殷龍的對手。待他送了性命,王朗這廝也少一幫手。借刀殺人,有何不可呢?」雲龍道:「賢弟之言,甚是有理。愚兄明日便同他下山,使他個死無葬身之地。」兩人談笑了一會,一宿已過。 次日絕早,黃成便起身前來,卻巧王朗已到此處。飛雲子首先說道:「黃大哥昨日有言,說殷龍住在山前,實為本山之害,咱大哥約他今日相會,惟恐手段有限,輸敗於他;黃大哥奮勇當先,出手相助,若不將殷龍打死,誓不在此山中。小弟特察明寨主,請他施行。」王朗道:「雖承黃賢弟美意,但是此人非無名之輩,萬不可小覷於他。咱這山中不下有數十好漢,皆聞他的大名,不敢輕易交手。非是小弟阻撓,黃大哥且請在此共保山頭,小弟便感激不盡了。設若此去送了性命,那便如何是好?」黃成冷笑一聲,向著王朗說道:「寨主既如此懼怕,除卻這齊星樓一無可恃了!咱兄弟不到此則已,既在此間,焉能不稍助一臂!」王朗見他執意要去,只得聽其自去。當時吃了早點,黃成便邀同雲龍下山而去。 行了有數裡遠近,卻遇殷龍劈面而來。見了雲龍高聲叫道:「雲大哥,信人也!咱殷龍候你多時,今日前來,有何見教?」 雲龍恐他說出破綻,當時答道:「昨日放你過去,只因日光當午,饑渴萬分,始且全汝性命,今日既不知死活,且請放手過來,比個高下。」黃成恐他先行動手,隨即插身說道:「雲大哥權請住手,咱黃成在此,怕他怎樣?」說著,將身一縱,到了殷龍面前,舉起拳頭,當胸打去。殷龍見他來勢兇猛,將身一閃,偏在一邊,正想回手打去;哪知黃成萬分性急,見自己一拳未中,右手一舉,肋下捶來。殷龍知他是個冒失的急鬼,不禁哈哈笑道:「汝這拳頭,奈何咱怎樣?」黃成又將右腿打來。殷龍將功夫一提,黃成那條右腿如打在棉花上一般,棉軟非常,全無痛苦。殷龍見他三下打畢,向他哈哈笑道:「野種由何處而來,在咱爺爺前出醜,不要走,咱也奉敬你一拳!」 說著,用了個蛟龍出水,分心就刺。黃成見三下未中,已慌得七上八下,著急非常,此時見他還手,更是躲避不及,隨即掉轉身軀,往旁邊一讓;殷龍見他閃躲過去,也就如法炮製,第二次迎面打來。黃成知道他厲害,趕急腳跟倒退,離去七八尺遠近,方才讓過。殷龍道:「今日休想活命。」說著,兩手舞來,如落花相似,左右前後不住的打來。早把黃成打得個只得招架,不能還手。頃刻之間,汗流浹背。這一拳手腳稍慢,只聽咕咚一響,一個筋斗,早跌下塵埃。殷龍趕上一步,左腳踹住他小腹,右手上前,將兩手握定,向他罵道:「汝這烏珠忘八,有跟不識泰山;王朗這廝尚不敢小覷於我,汝偏恃才逞勇,自尋死路。今日落在我手,存亡死活,在我一人。若欲全你狗命,只須喊咱三聲爺爺,咱便饒汝狗命。」黃成到了此時,不肯放手,只得將兩眼緊閉,聽他處置。誰知殷龍年紀雖大,性情卻是急躁,見他全無言語,便用指頭在鼻樑上一點,只聽「哎呀」一聲,忽冒出許多鮮血。殷龍複又罵道:「這廝也是個人類,難道是紙紮的貨色麼?方才恃狠,此時便如何不濟呢?」黃成見他如此,又恐打下來,趕急叫道:「爺爺,咱有眼不識泰山,不知你爺爺的厲害,且請你爺息怒,從此便回轉本山了。」殷龍聽了笑道:「你這無恥的狗頭,敢在咱面前說謊,既然到此地步,還能全你性命麼?休得多言,為我回去!」 說著,一手將衣領抓住,向下一撕,胸口露出,貫足力氣,連皮帶肉抓了下去,早把黃成的胸前戳了一個窟窿,頃刻嗚呼,死於非命! 雲龍見他如此佈置,當時在旁說道:「殷大哥,你且撒手罷,這個屍骸隨他在此,咱們還須談正事呢!」殷龍聽了此話,隨即站起身來,將手上血跡抹去,抬起左腳,將屍踢過後面去,向雲龍招呼道:「朋友到此何干?既由潼關到此,但不知路途上面,果曾遇見個姓萬的麼?」雲龍道:「此人名叫君召,現已回轉淮安,月內定可到此。此處非敘話之所,且請向前一步,咱們再談。」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