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眾官聽說傻僧去種銀子,都坐著等看如何變法。哪知他乃借此脫手呢?這傻僧早知施公心內之事,不欲明說,宣洩天數,所以借唱兒叫人聽著,已經算是含糊對付了。他又知道施公還要往下詳問,故此他見施安將銀取到,便趁機會,說此種銀生苗,哄得眾人信了,要看他的異法,他才往廟後走出。 他哪裡真去作那無益之事?到了院後,便將銀傾在地下,又從廟的後院繞到門前,倘佯而去。 眾官候了多會,不見動靜,就有那心急的說道:「這和尚怎麼不回?莫非拐銀逃走?」施公道:「不要妄口誣人,他與其拐走,我既說送他,何妨明著拿去呢?那銀子許未長出苗兒來,不好意思前來,卻是有的。天色已晚,不論哪位貴職前去看看,叫他不必作這法術了。看看如何,速來回話。」施公叫施安同著幾人剛走到了那裡,只見白花花一堆銀子捺在地下。 吩咐眾役揀起,又到神殿禪堂找了一回,並不見傻僧,只得回來稟明施公。施公心中才悟,想他唱的話語之內,已經說著是不要銀子,不必問著來去行止。 且說賢臣自與眾官求雨已畢,回到衙中安息一夜。天明起來,王殿臣、郭起鳳、關小西進衙叩見,侍立一旁。賢臣問道:「你們訪查之事,何妨對我說來。」三人見問,連忙答道:「小的等這幾日,在倉裡倉外、水旱道上,留心踩查,並未見有實在情弊。只是聽人傳說:先前倉廒官吏,並車船人役,相沿種種弊陋,不一而足。說是雖有正直無私的,又皆怕招嫌怨,互相隱瞞,不肯出首。那等奸猾倉吏,往往與皇親國戚、各府的豪傑勾連,於中蔽混。每逢到了二、八月,放各旗的米石,便生出許多鬼弊。說是歷來廒中之米,都該出陳入新。他們生心先暗通姦商,將上等的好米侵挪抵盜;又暗與各旗的承領串合一氣,捏造虛報,欺蒙冒領,乘機走出倉外,賣與米鋪,分價各飽私囊。到了虧欠米數,複生奸計掩蓋,不是用紅朽的支應;便是用摻合沙土的搪塞。八旗兵丁,老實樸訥的,無法可使,不但領些紅朽米,還被他們七折八扣的克落。小的等聽說這些個弊病,全由奸詐花戶,並著名豪匪作出來的緣故。聽說那些官員不是不能詳察,皆因有等貪鄙的,希圖分肥,以為平空內裡得利,所以明知不舉,反與他們掩遮奸跡。瞞得一年是一年,隱得一季是一季。此為小的在倉廒左右訪聞的一派話語,特來稟知老爺。如今眼看又到開倉日期,小的先前訪明的那幾個積豪惡匪,還許仗著他們主人的勢力,誘花戶結成一黨,照舊的前來行欺作私。准否,老爺再行裁奪。」 且說賢臣本來就好管閒事,今聽關小西等這樣一說,未免心中氣惱。點頭說道:「非汝等再來詳言,我幾忘之。吾想到任之後,應該例有條陳。先前出的那幾道牌示,皆是書吏仿倉廠從前的故套,如今既知還有這宗許多弊處,只得再自擬一道牌示。你們三人暫且下去,照常的緝訪,吾自有主意懲辦他們。」 關小西等聽了,一齊退下。賢臣見三人退下,吩咐擺飯。用畢,心中思忖:一等到開倉,須得認真留心,務使一切倉弊盡絕。 這些個蠹吏棍徒,非要叫他們望影而逃,不能不消除了後患。 賢臣想罷,立刻吩咐內司,將紙筆放在桌上,將墨磨濃。賢臣提起筆,不多時自擬了一道牌示。將稿作完,叫施安交明倉書,另行繕正。施安即刻吩咐繕清送進,複呈與賢臣。施公閱看了,用朱筆標過擲下,叫倉吏傳木匠造木牌,黏貼上面,懸掛倉廠門首,並要路之處。要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