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說嚴世蕃乘著任寬醉中,竟不顧得嫩蕊姣花,只自風雨摧殘。那世蕃之巨,倍巨于定親王幾倍,所以大為鑿枘。任寬在醉夢之中痛醒,急欲轉身,卻被世蕃緊緊摟定。開目看時,方才得知是世蕃。此際掙扎不得,複兼酒醉身子癱軟的,只得任其所為。事畢,世蕃起來,那任寬下面已不勝其楚矣。當下任寬勉強起來,不覺掉下淚來。世蕃著意撫慰道:「卿勿怪唐突,只緣卿冶容迷人魂魄也。」任寬帶怒說道:「侍郎何欺人太甚!即小人不堪憐惜,亦當體念俺家王爺才是。」世蕃道:「我只愛卿,卿何必以王爺壓我?我豈懼此,而斷愛卿之心哉!」大笑不止。
任寬帶怒而出,路至園門,恰見任吉在此。此際更加氣怒,乃罵道:「我當日以你為好人,故此認為兄弟。誰知你卻是這般不堪之輩,虧我瞎了雙眼,不識歹人。」一路大罵而去。任吉自覺慚愧,無言可答,只得來見世蕃。未及開口,世蕃先說:「任寬如此矯強,你有何計可使他常在我處?」任吉道:「適間小的正在園門,與他相遇,卻被他搶白了一場,悻悻而去。
料彼此去,必對王爺說知,因這小事,卻要惹出大事來。」世蕃道:「你且寬心。即使定親王知覺怒了,我亦不懼的。有了我父親及王公公,還怕甚麼?」遂不以為意。
當下,那任寬負痛而回。那定親王正在花園內與諸少年取樂。恰好任寬來到,見了定親王,即忙跪在面前,放聲大哭。
定親王卻不知何緣故,即挽起來,置於膝上,問道:「你好好又不在宅內,到哪裡去來?如何這般光景?」任寬哭著說道:「小的一旦被嚴世蕃欺負。」便將任吉如何引誘,如何被世蕃淩辱等情,一一說知備細,說罷又哭將起來。定親王即將袖兒與他拭淚,又以手探入內衣來,摩至肛門墳起,不覺大怒道:「好好的一件東西,怎麼被他弄壞了?這還了得!」不覺火起,按捺不住。正是:怒從心上起,惡向膽邊生。
卻說定親王忍耐不住,即便吩咐家奴何德道:「你可立即傳齊府中人役,立即備馬,從孤有事去。」何德不敢怠慢,立刻傳喚府中人役,共四十名,各人備了馬匹。定親王即上了馬,令各人都隨他去,徑到世蕃府中而來。
不一刻,已到府門,下馬直奔進去。那守門的如何敢來攔阻,只得由他進去。當下定親王直入內堂,恰與世蕃剛剛對面,撞過滿懷。定親王一見,無名火起,急把他一把捉住,大罵道:「賊子,怎敢如此膽大,欺負孤家!」說罷,發拳就打。幸得眾家人用力攔勸,世蕃見勢頭不好,方得脫手,即往內裡走了,將三堂的門令人緊閉。定親王哪肯罷手,追入裡面。只見門扉緊閉,即令家人用力打開,直闖進去,要找世蕃。誰知此府有後門可出的,世蕃聽見打門之聲,即時已從後門走了。及定親王進來,已尋找不見。
定親王忿氣不伸,乃令眾家人:「把他的眾家人與我痛打一頓!」家人們答應一聲,即奮起拳頭,逢人便打,遇物即毀,鬧了一個翻江攪海,把府內許多物件打得粉碎;一眾家人,又被他們家人打得頭破血流,個個奔逃不已。定親王乘興還要去尋世蕃,卻被眾家丁勸阻回去。按下不表。
又說那嚴世蕃出了後門,無處可逃,只得走到父親相府而來。嚴嵩見了,便問何故。世蕃謊說道:「好端端的,不料那定親王率領匪徒百余人,打進孩兒府中,把物件搶掠。孩兒與他理論,亦被他打了幾拳。若是孩兒走遲了一步,險被他送了性命。現今還在那裡胡鬧呢!」嚴嵩聽罷,吃了一驚,說道:「這事從哪裡說起?我家與他平日並無仇隙,怎麼青天白日打劫我家,這是何故?」即刻打轎,領著世蕃如飛的趕到新宅而來。
此時定親王已自回去了,只見眾家人個個頭破血流,上前稟說,是如此如此,這般這般,自然加些使人動怒的話頭。嚴嵩聽眾家人之言,勃然大怒;又見那些東西物件,盡行損毀,正是火上加油。即大罵道:「素日與你無怨,怎麼這樣糟蹋我兒家中?你雖是個親王,我怎肯干休!」遂吩咐打道進宮,來見天子。
帝見丞相面色不和,便問道:「太師今日何故不悅?」嚴嵩俯伏奏道:「臣蒙天子厚恩,父子皆叨顯爵。臣兒另有宅第。
不知定親王何故,突於今日率領著不識姓名匪徒,約有百餘多人,打搶進宅,把臣兒扭住苦打。又喝令眾匪將臣兒家人打傷,搶劫一空;其餘搶不去的東西,多行損毀。幸得臣兒走脫,不然亦遭毒手,性命難逃矣!伏乞陛下作主。」帝聞嵩言,不解何故,便問道:「向日太師可與王往來否?」嚴嵩道:「臣向未與王結交。」帝曰:「既沒有來往,必無仇隙。彼何以突然尋禍,只是何解?」嵩乘機奏道:「臣略有聞,伏乞皇上屏退左右,方可奏聞。」帝乃叱退內侍,問道:「卿有何見聞,只管奏來。」
嚴嵩走近御前,低聲奏道:「臣聞定親王素懷大志,不願伏我主之下。每有欲出外鎮之心,以便樹植羽黨,行其大事。
只因皇上不令他出外鎮,不得遂其不臣之志,深怨皇上。久蓄死士於府中,屢欲大舉。只因臣爺子在朝礙目,故此率匪類先欲收臣爺子,以便舉事。惟陛下察之。」帝聞奏,便問道:「他尊朕一輩,朕仰體先帝之心,特封為親王,使這尊貴。奈他忽懷異心,忘本一至於此!太師且退,朕自有處。」嚴嵩謝恩,出宮而去。
帝即宣吏部尚書唐瑛進宮,問道:「諸王皆出外鎮,惟定親王在京,朕恐他不得外鎮為怨,欲以邊藩封之,使其受國,天官以為何如?」唐瑛奏道:「諸王皆可封為外藩,惟定親王則不宜俾以處任,惟陛下察之。」帝問道:「何以不宜出外?卿可細細奏來。」唐瑛奏道:「定親王自幼便無大志,凡事迂腐。
先帝在日,便知其不能為民牧者,故久未受封,只留在宮養閑而已。及陛下登極,方封親王。然王自受職以來,不曾理問外事,終日只與家奴為樂。日夜嬉笑,全然不知一體尊貴。似此若使之外出,只恐徒惹人笑矣。」帝即說道:「卿卻未知王之心,今王久懷大志,欲謀不孰,常以朕不封彼為外鎮生怨。故此在京陰蓄死士,屢欲大舉逐朕。奈有嚴嵩父子在朝為梗,不敢舉動。今將世蕃毒打,並領匪徒將嚴府劫搶一空,其反跡已彰明於外。朕欲除之,卿以為何如?」唐瑛聽了,大驚失色,慌忙俯伏奏道:「陛下何出此言?必有奸臣暗奏矣!定親王乃陛下之叔,何得有此不臣之事?若說別人,臣不敢信,況王乃廢腐之人,豈懂作此事乎?伏乞陛下說明察之,休聽奸佞之言,致傷骨肉之情,則天下幸甚矣。」皇上說道:「卿不必代為飾說,且退出,勿再多言。」唐瑛只得退出宮廷。
帝即命廷尉特旨,即將定親王下獄,發交三法司嚴訊歹情。
那廷尉領了聖旨,即把定親王拿在獄中。次日,三法司再三嚴訊,無奈未定謀不肯承認,要對頭質證。三法司只得奏覆。帝見本上寫:
三法司臣為奉旨嚴訊事:案奉聖旨發交定親王發臣等會審謀反實情,臣等遵旨再三研訊,而定親王實無此情,堅不承認,必須質證,方可輸服。臣等只得仍將定親王禁下,請旨早發所指定親王之確證,臣等複訊。使得輸服。
臣等謹奏,伏乞皇上聖鑒。謹表以聞。
帝看畢,遂與奸相嚴嵩商議。嵩曰:「陛下若發臣往彼對質,則廷臣不無私議,臣為陛下謀去親王者,惟陛下思之。」帝聞言點頭不語,良久乃道:「如此,則何以處之?」嵩奏道:「為今之計,陛下可將他本章留住不發,該法司又不敢輕縱之,永遠禁於獄中。臣另有計,可以為陛下除之。」帝准奏,留本不發。
三法司候了半月,只不見旨下,各皆猜疑,然不敢再奏,只得任他便了。這定親王在獄中,又不能立見皇上,只得終日愁悶。又想起府中那一班少年,不知如何下落,恐其走了,不得回去作樂,直至淚下。今且按下不表。
再說那一位海瑞,在鄂已滿了任,即便請旨回京。皇上心中忽然想起忠直海瑞恰有三載未見,當時即批一道聖諭雲:海瑞出按湖廣,於茲三載。在省訪拿匪類,遂致地方寧謐,甚屬可嘉。著即來京辦事。其所遺湖廣巡按一缺,即著嚴世蕃去。欽此。
聖旨一下,那跑摺子的官,即便向湖廣覆命。不日已至本省,呈繳了回頭摺子。海瑞即日打點回京陛見,將印信交送于指揮署理,擇日攜了家眷起馬。那湖廣百姓個個都來挽留,海瑞俱用好言慰之,竟有流涕不舍者。
不說海瑞回京,一路無事。再說嚴世蕃得了聖旨,滿心歡喜。自思又好訛詐百姓,即日出京。臨行時謂其父曰:「海瑞不日回京,皇上必然重用。父親不可與他作對,凡事稍須依順他一點,兒就放心。」又拜託王惇代為照應一切,方才出京而去。正是:只為尊年遠禍,致教拜囑諄諄。
欲知海瑞回京如何,再看下回便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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