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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回 險世界聯黨覓錙銖 惡社會無心落圈套(2)


  楚濤道:「鳳翁如果歡喜這個,兄弟明天就奉送。」

  秦鳳梧道:「那是不敢當的。」

  楚濤道:「自家朋友,何銷客氣?」

  說完,又道了謝,才別過秦、高二人回去。明日午後,秦鳳梧起身過遲,匆匆忙忙吃完了飯,就坐馬車到後馬路錢莊上,劃一張三千五百塊錢的即期票子,收好在靴頁裡。到了晚上,在湘蘭家裡便飯,等蕭楚濤等到十點多鐘,楚濤來了,吞吞吐吐的說道:「起先那朋友一定不肯,說我現在尚不至於賣東西過日子,等我窮到那步田地,你再和我想法子罷。無緣無故碰了這個大釘子,冤枉不冤枉?」

  秦鳳梧忙接著問道:「後來怎麼樣?」

  楚濤道:「他既然將釘子給我碰,我少不得要頂他,說既然如此,你把這東西贖了去罷,我這一筆款子,現在有要用,費你的心罷。他說:「期還沒有滿,你怎樣好逼我?」

  我說:「我為著期不曾滿,所以和你來商量,要是滿了期,你的東西變了我的了,我還來請問你麼?」

  後來說來說去,他總算應允了。鳳翁見委這樁事,幸不辱命。」

  說罷,仍舊把盒子取了出來,送在秦鳳梧手中。秦鳳梧連連稱謝,摸出靴頁子,拿出票子,交給楚濤。楚濤又摸出打簧表說:「昨天晚上說過奉送,務請鳳翁賞收。」

  秦鳳梧推之至再,終究有些不好意思收他的。還是湘蘭說:「只把打簧表,也有限得勢格,既然蕭老送撥耐末,耐老老實實罷。耐將來有舍物事,也可以送還哩格。」

  楚濤道:「到底湘蘭先生說得是,鳳翁,你不必客氣了。」

  秦鳳梧道:「既如此,只得權領了。」

  這事交割清爽之後,二人又談了些別的天,直到打過十二點鐘,用過稀飯方散。

  楚濤無意中得了二千塊錢大利息,喜歡得一夜不曾睡覺,明天掉了現的,找著了莊雲紳,付了一千五百塊洋錢,餘多二千塊洋錢,不知與高湘蘭如何拆法,那也不曉得了。

  再說秦鳳梧自得了這兩件東西之後,洋洋得意,到了棧房裡拿給眾人看,眾人都異口同聲的稱讚,秦鳳梧更是興頭。又過了兩天,秦鳳梧到高湘蘭家去,其時已是九月初了。」

  秦鳳梧尚穿著銀鼠袍子,湘蘭說:「秦大人格件袍子,勿時路格哉!」

  秦鳳梧皺著眉頭道:「我的衣裳,都是從家裡帶了來的,我打算一半個月就要回去的。於今一等等了三個多月了,已經叫家人回去取衣裳,家人還不曾來。要是在上海買,恐怕買不出好的來,這真正為難呢。」

  湘蘭說:「勿要緊,倪格裁縫蠻好格。」

  秦鳳梧道:「那就托你罷。」

  不到三日,又到湘蘭那裡去,湘蘭笑嘻嘻的,叫娘姨把秦大人的衣裳拿出來。秦鳳梧一看,是件簇斬全新的湖色外國緞於的灰鼠袍子,元色外國緞的灰鼠馬褂,束紅外國緞的灰鼠一字襟坎肩兒,又清爽,又俏麗。秦鳳梧連忙換了,走到著衣鏡前一照,覺得自己豐度翩翩,竟是個羊車中人物了,忙問湘蘭一共是多少料錢,多少工錢。

  湘蘭說:「倪格裁縫帳是到節浪算格,現在要約是約勿出格。」

  秦鳳梧無奈,只好讓他去。事有湊巧,當天晚上同了湘蘭到戲館裡去看戲,在包箱裡驀然碰見了幾個熟人。一個是南京候補道現在當下關厘局的余養和餘觀察,一個是制台幕友候選道陳小全陳觀察,二人和秦鳳梧的老子都有年誼,秦鳳梧只得站起來招呼老年怕。餘觀察揩了揩眼鏡,重複戴上,朝他細細的瞧了一遍,口裡說:「鳳梧世兄好樂呀!」

  又嘖嘖的道:「好漂亮,好漂亮!」

  陳觀察也跟在裡頭附和了一陣。秦鳳梧覺得有些坐不住,看到一半,悄悄的溜了。這余、陳兩觀察是制台委他們來密查一樁事的,不過一兩天就查明白了,趕緊要回省銷差的。到了南京,少不得逢人遍告說:「秦某人如何荒唐法子,帶了窯姐兒,彰明較著的在戲館裡看戲,身上打扮的和戲子一樣。」

  那些話頭,一傳十,十傳百,傳到寶興公司股東耳朵裡去了,大家都有些不願意。有兩個大股東,會了那些小股東,寫了封公信,問他事情如何樣了?一面止住南京莊上不要匯銀子下去。秦鳳梧接到了這封信還不著急,後來為著存在上海錢莊上的頭兩萬銀子,除了付機器定銀去了六七千之外,以及同事薪水、棧房、伙食、零用開銷,差不多一萬了;秦鳳梧自己買這樣,買那樣,應酬朋友,吃酒碰和,毛毛的也有一萬了。因為南京莊上還有頭兩萬銀子,便有恃無恐,打個電報下去,催他們匯銀子。一連兩三個電報,毫無影響,這才慌了。

  再去問了倍立,倍立說,只要機器一到,他的銀子現成。秦鳳梧無法,又和張露竹暫挪了千把兩銀子。夠得什麼?不到幾天,早已光了。南京那些股東的信,更是雪片一樣的下來。看看制台衙門裡驗費的限期快到了,機器尚無消息,倍立那面的股分,是要跟著機器一起來的,心裡十二分不自在。高湘蘭已經開口和他借三千塊錢,這一下子,把他弄得走頭無路了,只好不去。

  湘蘭屢次打發人到泰安棧裡去看,總看不見,湘蘭也發了急了。

  天天打發人在各馬路上等候,候了兩天半候著了,秦鳳梧吩咐馬夫加鞭快走,馬夫不敢不依,一轉眼間,又風馳電掣的去了。

  湘蘭恨極,打聽得秦鳳梧那天在一家人家裡吃飯,湘半坐了自己的馬車,候在那家人家的門口。秦鳳梧下午方才出來,見了湘蘭,疾忙跳上馬車,湘蘭緊緊跟著,跟了他在大馬路一帶繞了一個圈子,秦鳳梧這時最好有個地洞鑽了下去。一直跟到後馬路一爿錢莊上,秦鳳梧進去了,央告錢莊上的掌櫃,勸湘蘭回去,明天必有下文。湘蘭發話道:「哩耐今朝盤攏,明朝盤攏,倪也尋得苦格哉。請耐進去搭哩說一聲,要是明朝嘸不下文,勿怪倪馬路浪碰著子倪,要撥勿好看撥哩格。」

  說完,叫馬夫阿桂驅車徑去。錢莊上掌櫃進去,回復了秦鳳梧,秦鳳梧正驚得呆了,聽了錢莊上掌櫃的話,心上躊躇了半響,一想只好去尋蕭楚濤了。於是派人把蕭楚濤尋著了,子午卯酉告訴了他一遍。楚濤笑道:「鳳翁,不是我兄弟來埋怨你,這卻是你鳳翁不是。你想,他要是不想敲你鳳翁的竹杠,他那裡肯化那些本錢?」

  秦鳳梧這才恍然,又央告楚濤去說。楚濤去了,拿了一篇帳來,說連酒局帳、裁縫帳一共是一千多塊錢。秦鳳梧嚇得吐出了舌頭,央告楚濤去說。求他減掉些,後首講來講去,總算是八百塊錢,限三天過付。秦鳳梧東拼西湊,把這事了結了。看看在上海站不住了,趁了船一溜煙直回南京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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