詞曰: 不要毒計巧安排,命也時乖,運有時乖。人生榮樂似花開。挨過冬來,自有春來。 好將至語諭兒曹,休要心高,須要命高。為誰辛苦為誰勞,來也蕭蕭,去也蕭蕭。 話說猿大仙背著湯爺,借著遁光來至葉家莊,將湯爺放下,用手一指,說:「前面就是葉家莊了。」說罷,一道遁光而去。湯爺不知莊上路徑,繞到後面有一小小石山,他就登在山凹之內。 且說葉爺正在廳前,使這杆槍與眾人觀看。只見莊漢來報:「啟爺,山凹內躲了一個人。」葉爺帶領眾人奔山凹來,湯爺只得走出。葉爺一見,倒也是英雄氣概。便問:「壯士尊姓大名?因何躲在山凹之內?」湯爺只得撒謊說:「小的姓湯名朝佐,因貿易覆舟,赴水逃命,求乞到此。」葉爺聞聽,就將他引進莊門,以禮相待住下。這且不表。 且言楊天盛,從李府回到大悲閣,寫下七封書信,叫權昆侖前去下書。又取了一百兩銀,囑咐道:「此是散碎銀子,帶去以為路費。七封書信不可失落。」權爺答應。打點包裹投書不提。 且說李大麻子,那日正在南書房吃松蓬糕,喝郎台茶,閒談閒談。忽見張三太爺走進書房,手拿著生辰簿子,叫聲:「大老爺,明日是夏秋聲大爺七十生辰,稟大老爺示下。」李雷說:「老邵呀,你且到賬房支三千兩銀子為壽禮,預備船隻牲口,前去拜夀。」邵青答應,來到賬房支了三千兩銀子,又吩咐人到碼頭備船,門外預備牲口。打點包裹行囊已畢,李雷用過一頓酒飯,帶著邵青沖天賊四樓教習,一齊出了大門,吩咐張三照顧門戶,火燭小心。說罷上了牲口,隨後眾人上驥,也有步行的,簇擁李雷,好不威嚴。一直出了城池,到了碼頭,只見五隻大船早已伺候,下騎登舟,頭一號坐的活閻羅李大麻子,左首有畜生臉的邵青,右首有鐵頭太歲沖天賊一齊坐下。二號船上坐的四樓教習。頭三號是眾散教習在內。四號是眾教習的兵器與著三千兩壽禮。五號是茶擔子所用食船。各各下船已畢,一梆鑼聲,扯起風帆開船,順風順水,一直下來。離魏家樓只有二十裡遠近,李雷吩咐四個家人先到夏府報知太爺,說我李大老爺親來祝壽,叫他小心接待。四個家人答應,上岸騎了牲口奔魏家樓而去。 且說李雷的座船又行了一二裡,只見蘆草中搖出一隻小船,近近前來。只見船內跳出一個大漢,身材七尺向開,手執鋼刀,竄過船頭,喊了一聲「惡人往那裡走」,望著李雷就是一刀砍來。沖天賊忙用鐵錘,咯叮噹架開鋼刀,劈面相迎。二人在船上戰了數合,那人見未曾砍著李雷,料難成功,啪的跳下水去。沖天賊見強盜下了水,只得舍追下倉。只見李雷邵青嚇癱在倉中。沖賊說:「打走了強盜,下水去了。」李雷這才定魂,吩咐水手多加撐手,趕奔魏家樓。 且說李府四個家人騎了牲口,來到魏家樓夏府門口。手中鞭子一起,叫聲莊漢:「你去向你家太爺說,是我們,是馮大人的世弟李大老爺,親來預祝千秋。叫你太爺親來迎接。我們大老爺快到了。」有兩個夏府莊漢聞聽,就嚇了一跳,連忙走進內書房,叫聲:「太爺不好了!今有惡人李大麻子,前來預祝太爺千秋。适才有家人來報說,即刻就到了。」夏秋聲一聽,吃了一驚,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癡了半會,才開口說道:「你快快出去回他們,說我陡然得了病,爬癱不起。」莊漢答應去了。不多時,又說:「李大麻子帶了無限的人到了莊門。」太爺還未及開言,只見二起人又來報說:「太爺快些出來,李大老爺已到了。帶了三千兩銀子壽儀禮物,都進了門了。」太爺聽得,此時進退兩難,無奈何出了書房。只聽得李雷已到廳上,叫聲:「太爺,你在家受用,我李雷今日特來預祝千秋華誕。」太爺一聽,渾身發抖,只得硬著頭皮來到廳上,叫聲:「大老爺,今日無事,到我寒舍,有何貴幹?」李雷叫聲:「太爺,我特來預祝千秋。」「哎呀,大老爺,我還不過周年,又勞大駕。」李雷叫人將禮物壽儀抬上,夏太爺沒法,二個字:都收。叫人將三千兩並禮物都倒盤收,抬入後面。李雷叫人鋪下紅氈,請太爺上坐。夏秋聲說:「大老爺要留我過過,閻羅王都請家來磕我頭,真真不敢領。」李雷說:「也罷,等太爺千秋之時,再磕頭吧。」叫聲「沖哥過來,叩太爺頭。」下面一聲答應,走將上來。太爺說:「緩著,問你叫什麼名字?」「小的叫做沖天賊。」太爺聽說沖天賊三個字,毛骨悚然,說:「你...你叫...叫做什麼頭...」沖賊說:「不敢,叫做鐵頭太歲。」「哎喲,也不消叩頭,莫不在太歲頭上動土,豈不要送我死了?」李雷道:「沖哥,太爺既不要磕頭,下去吧。老邵,你上來與太爺磕頭。」邵青答應上來,太爺說:「罷了,罷了,畜牲臉哥哥,你饒了我吧。」說罷,太爺坐下,獻茶畢,太爺叫聲:「大老爺,你得了一方圖章,拿獲反叛,起了火牢。你罪在彌天了。」李雷叫聲:「太爺,你不知道,我起了火牢,是拿著反叛,恐大人費心,就在火牢送他性命。」太爺又問:「造土牢做什麼。」說:「土牢是恐叛賊內有冤枉,收在其內,等問明釋放。」太爺又問:「造這屁拿子有何用處。」叫聲:「太爺,是拿老頭子的。」太爺一聽,嚇了一跳,不敢再言。李雷說:「我進去見見太太。」太爺說:「大老爺不要去,我代大老爺說吧。」李雷摔手,佯揚進了腰門。早有小丫環看見,說「大老爺進來了!」李雷走到天井,一聲咳嗽。太太旁邊坐了一位小姐,一聽咳嗽,嚇出一身香汗,小鹿兒心頭亂撞,站將起來進了房中。太太一見李雷,叫了聲:「大老爺,今日那陣風刮了來的?」李雷叫聲:「太太,晚生奉揖了。」太太說:「不消。請坐吧。」李雷坐下,茶畢,問道:「太太,方才傍邊坐的是何人?」太太說:「大老爺發了財,連人都認不得了。是你嫡親表妹雲娘呀。」李雷一聽,渾身都麻了:我道是那個,原來是我表妹!李雷叫:「表妹,愚表兄這裡有禮了!」說罷,深深一揖。抬起頭來,不見有人。太太叫聲:「兒呀,你越大越怕人。自家表兄,為何不出來相見?」小姐聽見太太呼喚,只做不知,並不出來。夏太爺進內,將李雷邀出,來到廳上,入席坐下。太爺相陪飲酒。李雷因見了小姐,此時連魂都掉了,把菜往鼻孔裡送,心神不定。用了酒飯,有人將李雷去到西軒安寢。李雷來至西軒,叫聲:「老邵呀,我進內去見太太,一眼瞧見表妹。真真貌若天仙,亞似嫦娥!老邵呀,我的魂都被他勾去了!」邵青道:「大老爺,本來是老親,何不親上加親?」李雷說:「老邵呀,你快快代我想個主意。我今夜三更要進他房,與他成其美事!死也甘心!」邵青道:「大老爺切莫道急,等我慢慢想來。」太爺回後,也怕李大麻子暗算,著人將內裡門戶上鎖。 小姐在房中思想:母親昨夜得了一夢,凶多吉少。牙齒盡落掉。小姐細細詳來,主骨肉分離。小姐坐在燈下看書,不覺困倦,依桌而寢。 且說李雷叫邵青想法,要進小姐臥室。邵青叫聲:「大老爺要認老親,此時動不得。若不認老親,門下另有個辦法,叫人傳東教習頭蒯明上屋進內,將門上鎖扭掉,開了門戶,請大太爺進去,直奔小姐臥室,成其美事。那時生米煮成熟飯,不怕太爺不允了這頭親事。」李雷大喜,吩咐傳東樓教習頭蒯明來傳到,吩咐如此如此。蒯明答一聲,上屋去了。又吩咐兩名家人,去將太爺夫婦房門環帶住,不可讓太爺出來。二人答應而去。不一刻,蒯明回見李雷說:「門戶已開了,請大老爺進去。」李雷叫聲:「老邵,同你去。」進了腰門,奔到天井上內室坡台,似乎一個人,打李雷脊背上搭了一腳。李雷低低說:「不好了,屋子裡有鬼了。老邵呀,莫進去吧。」邵青聞聽,渾身是汗,叫聲:「大老爺,莫進去吧。」李雷見邵青膽怯,說:「老邵呀,不是鬼是個狸貓,你莫怕。一定到裡面去。你與我巡風吧。」說著,走到了小姐房門,只見房門半掩,心中暗想:難道表妹有意,知道我進來,故把房門半開?惡人正在妄想,只見一個影子亮了一下。他心中不解,進得房來,四下一看,不見小姐。又進了套房,只見一張紫檀方桌,擺了一本書。書上現有淚痕未幹。小姐手托香腮,朦朧睡熟。李雷窄步走到小姐背後,只聞得一陣粉花香實在有趣,他就輕輕用二指在小姐脊背上一拍。小姐猛然驚醒,睜眼一看,只見李雷站在面前。小姐嚇了一身香汗,叫聲:「惡人呀!你半夜三更,到我香閨,行何歹意?我若驚動父母,你臉面何存?速速出去!」李雷叫聲:「賢妹,你此時不睡,恐窗前有風吹尊體,故此前來照應賢妹。聽說之話卻也有理,此刻別人能依,我李雷是不能依的。你此時喊了父母,也是無益。我已安排定了,你若不信,前去看來。」小姐聽說,淚如雨下,叫聲:「大老爺,皇上選妃,不選有夫之女。你曉得我丈夫是高大公子,叫銅頭太歲高奇。」李雷此時色膽如天,那裡聽他這些話?也不管銅頭鐵頭,把小姐抱到搭板上。忽然牀後這麼兩幌。李雷將小姐抱到牀上,正要解衣,只見牀後帳子一掀,跳出一個稍長大漢,手舉鋼刀,喝聲:「惡賊,往那裡走!」李雷一見,嚇得魂不附體,連忙轉身跌跌蹌蹌,飛跑出了房門。過了天井,看見邵青,說:「不好了!小姐房中有了強盜,快請沖爺。」邵青吃了一驚,二人急奔書房,叫聲:「沖哥,快去後面捉拿強盜!」沖爺連忙拎錘而來。 且說小姐先已嚇得癱軟,又加上這位英雄一聲喊叫,小姐跌下地板,昏迷過去。這位英雄將小姐扶起喚醒。小姐睜眼一看,只見一條大漢,身高七尺向開,頭戴隨風瓦楞帽,烏綾手帕打了個拱手疙瘩,身穿青布短襖,魚肚跳包裹足打腿,足蹬皮靴。長臉濃眉,大眼方口,一部鬍鬚,年約三旬上下。手執鋼刀,站在面前。小姐看罷,雙膝跪下,叫聲:「大王饒命。」那人說:「小姐呀,你不要害怕。我今將惡人驚走了。不是我來,小姐已失節于他人矣!」小姐聽說,謝道:「原來是我活命恩人。請問恩人尊姓大名?」說:「小姐請起,我乃姓火名漢延,江湖上稱為焰光珠。如今等我出去殺了惡人,就上南京報知與高公子便了。」說罷,出了房門,奔出廳上。早已瞧見沖天賊手提雙錘,迎面而來。火爺就下手,步子一起,提刀就砍。沖爺連忙招架。兩下交爭,二人戰了數合。火爺見沖爺錘頭沉重,說聲不好,腳一垫,借錘之力縱上房去。沖爺大驚,腳一起也上了房來趕火爺。火爺見他來得切近,把刀銜在口中,伸手取出腰間褡褳內暗器,乃是一個毛竹筒子,中藏一把火彈子,朝外一灑。彈子便燒起來,曳著火光,齊齊朝沖爺面上燒來。燒得沖爺往後一退,大叫一聲滾下房來。下面眾人連忙來救。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