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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回     假花超槍傷天賊 扮經略三鬧李府

  詞曰:
  行醒茅舍小書齋,沒有塵埃,卻不莓苔,十分相契主人懷。朝也幽哉,暮也幽哉。
  何須仙境覓蓬萊,花也開懷,月也開懷,東風拂拂送春來。詩是生涯,酒是生涯。
  放在說葉子超假名花超來投李府,張三受了騙,在南書房報手本。李大麻子不收,再四不肯。張三動氣,把細辮子滴溜溜豎起來。李雷看見:「哎喲,老邵呀!你看張三大頭上的細辮子豎起來了!敢是與我大老爺鬥氣麼?看人來,快到溧水縣去取付鐐銬來,代我把張三上起來。」邵青說:「大老爺不要動氣,張老三也不敢與大老爺鬥氣。依門下看來,今日左右無事,連日大老爺心又煩惱,何不把花超叫進來,在箭亭子上使幾路拳棒,與大老爺散散悶處。」張老三說:「他本來事好得狠,等大老爺見識見識。如果武藝好,留在府中辦事。否則平常,送他幾兩銀子著他回去,豈不是好?」李雷聞言點頭說:「罷了,老邵言之有理。張三你出去,叫花超進來,到箭亭子上見我。」張三答應一聲,來到外面廳上,叫聲:「花老哥,大老爺不收,是我再三相勸,方叫請花老哥在花園箭亭子上相見。若使拳棒,要放雄氣些,使我張三面上有點光輝。」葉爺說:「老哥吩咐,小弟知道。」言罷進內。
  且說李大麻子同了邵青先至箭亭,吩咐去請沖哥與羅爺仇爺摩雲和尚,再傳四樓教習伺候。邵青說:「大老爺又請和尚做什麼?他只會彩陰補陽,那裡曉得武藝。」李雷笑道:「老邵呀!你不知道我前日在無憂樓下,見摩雲老師手執利刃在那裡舞,我便問老師你會使刀麼,他回說會使刀。我便請教他幾路與我看,實在可以去得。」邵青道:「原來摩雲老師也會武藝,門下向來不知。」李雷便在正中坐頭坐下,少時鐵頭太歲來到,向李雷說:「孩兒沖天賊請恩爹金安。」李雷說:「罷了,坐下來。」沖天賊便在左首坐下,右首邵青。一會兒醉天神羅定花斑豹仇雙同摩雲和尚來到,見過李雷。摩雲坐在李雷之下,羅定仇雙在亭前左右坐下。四樓教習請過安,在亭下左右排開。李雷後面皆是家人內侍們,看來人使拳棒,如同肉圍屏一般。箭亭廊簷兩邊排列著兵器架子,好不威嚴。吩咐叫花超進來。張三把假花超引進花園,早到箭亭。葉爺抬頭一看,只見李大麻子坐在上面,又見江洋大盜沖天賊坐在旁邊,下首坐著和尚,左右坐著兩條好漢。心中想:沖天賊在此,難以下手,左右又有多人,倒要小心。張三指著李雷說:「這就是李大老爺,快來叩見。」那葉爺無奈,勉強上前打了個千,說:「建平花超請大老爺金安。」李雷一看,贊道:「好!」邵青在旁也贊道:「好。」李雷說:「我大老爺贊好,你贊的是什麼好?」邵青道:「且問大老爺,贊花超是什麼好?」李雷說:「我贊姓花的生得不長不短,著乎其中。不肥不瘦,著乎其中。走的步子不忙不亂,著乎其中。不卑不亢,著乎其中。你贊什麼?」邵青說:「大老爺贊的,就有這許多的好處。門下贊的,都好上天去了。」李雷便問道:「姓花的,你平生會些什麼武藝?」回道:「馬上十八般,馬下十八般,件件皆精,拳棒皆通。」李雷道:「你且使幾路拳法看看,何如?」花超答應下去。當時沖天賊見說建平花超,疑是葉子超。聽其聲音口氣,一派江湖,便不疑惑。
  其時假花超走下亭子,在天井之中將外掛脫下遞與張三,接過一邊。葉爺將袍角一塞,袖子卷起,將步子站穩,吆喝一聲:「稟大老爺,花超使拳了!」言罷手一起,使開架勢,要了一會的功夫,一聲呼喝「住手」,複又站下,面不失色,氣不喘息。說「獻醜了!」李雷說:「拳法使得倒也罷了。再使什麼兵器見識見識。」葉爺取了一柄大刀在手,喊一聲「花超使刀」,便將刀使動,使開三十六路刀法,內有明買三個漏空。沖天賊笑了一聲。少時使完,李雷道:「沖哥方才見笑,莫非姓花的刀法不好麼?」天賊說:「刀法是好的,不過內中有幾個漏空。想此人平性拗強,未曾學得全美。」李雷又問道:「花超,你還有什麼武藝?」回道:「小的會紮槍,能透千軍萬馬重圍。」李雷道:「如此便使槍來。」葉爺手執一杆長槍,在下面舞動,將他凝槍暗住,使的外面花槍,使沖天賊不疑。耍了一會,沒有贊好,沖天賊吩咐取槍來,站起身來脫去外掛,拎槍在手,步下天井,叫聲:「姓花的,你這槍何足為奇,才敢如此誇口?俺沖爺與你此拼拼。」葉爺連忙欠身叫聲:「沖爺,我這杆槍能以防身,沖爺不可小視與我。」沖天賊聽罷心中大怒,將衣服脫去,把金罩體放下,拈槍在手,喊下一聲「姓花的,我沖天賊與你紮槍。」葉爺叫聲:「沖爺,我花超不敢放肆與沖爺與比拼輸贏。望沖爺不可動手。」沖天賊大叫道:「俺沖天賊抬舉與你紮槍,怎的不知人事!」葉爺道:「真正不敢放肆。」兩下理論,一個偏要比拼,一個偏不肯紮槍。當下張三走上來,叫聲:「大老爺,姓花的是我張三的朋友。如今沖爺定要與他紮槍拼個雌雄。如今要大老爺吩咐一聲,兩相情願生死無悔,那時與我張三無干。恐有帶傷,亦皆心服。」李雷道:「張三言之有理。」叫聲:「姓花的,你與我沖哥紮槍,恐有疏虞,各聽天命,不得抵償。」葉爺聽說,答應一聲,方才提槍動手。兩下裡一來一往,槍對槍,二人鬥了頓飯之功夫,葉爺使開神槍,天賊遮攔不住,漏了一個空,被葉爺一槍刺中肚腹。沖天賊大叫一聲,腳一起縱上山子石,喊了一聲說:「恩爹呀!這個姓花的其中有詐。」說罷,跳過山子石,回轉東書院取金創藥敷治不提。
  卻說羅定在上面看見沖爺進內,心中疑惑是葉子超,不好作聲。看他玩拳使刀,紮槍與沖天賊比拼,使出槍法,只有羅家五瓣梅花槍。他今此槍與我不相上下,莫非此人是我世兄葉子超麼?正然想著,沖天賊帶傷而去。羅爺大喊一聲:「好大膽的花超,敢欺俺沖爺麼?俺來會你。」說罷,在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根槍,跳至葉爺面前,說「看槍」,就是一槍刺去。葉爺急架相還。兩人的槍去槍來鬥了一會,羅爺跳出圈外,喊了一聲說「你們閃開,我們使大槍法呢。」四樓教習一聲吶喊,都奔開去。羅爺拎槍向沒人處便走,葉爺追來,羅爺低聲問道:「你可是神槍教手葉子超麼?」「然也。你莫非醉天神羅定麼?」「正是。」葉爺叫聲:「師弟,因何在此?」羅爺並將上向之言說了一遍。便問:「師兄,你今到此何干?」葉爺就姐家被害之事細細言明。又叫聲:「師弟,你今可幫愚兄殺了惡人,與萬民除害。」「哎呀!師兄,我受了李大老爺知遇之恩,何能忘負?不能尊敬,師兄呀!你還不快走,倘有風聲,性命難保。」葉爺見羅定不能相助,料想難以成功,身子一小,早已縱上房屋,喊了一聲:「大老爺,一山難存二虎。我花超去也。再來謝大老爺吧!」說罷過房而去。
  且說羅定走上前來,叫聲:「大老爺,花超去了。」李雷道:「怎麼叫他去的?」回道:「他見我羅定在,數不著他,故此而去。」李雷道:「但是一件,他怎麼傷了我大老爺的沖哥,其實可恨!著人去看沖爺」說罷,起身同邵青回轉南書房。羅仇二位,四樓教習皆散。
  且說張三太爺回轉他的門房,說花超走了。想這個姓花的真正不是個人,不望我說一聲,竟自去了。旁邊有個家人說:「三太爺,花爺有件外褂,現存在此,也未曾拿去。小的們不敢自專,請太太爺示下。」張三一想,他來投我,想我提拔與他,如今弄得空手而回,豈不恨我?即忙取了一百兩銀子,並外褂子打了個小小包袱,差了一個家人去到建平送與花爺。家人奉命,來到建平,找尋花爺不著。城裡城外足足找了有一月,並無蹤跡,只得回來稟過張三太爺。此話丟開,且講葉爺出了李府,回到下處,收拾包裹,算清店帳,說道:「我今前去有事,改日等幾個朋友到,一齊去投李府。」說罷離了飯店,放開大步,將近西關。只見迎面來了三十幾騎牲口,葉爺將身一閃,躲入巷內,讓他們過去,方才出來。心中想道:如今且上烏山相會楊三哥,再作計較。想罷,出城一直奔楊莊去了。方才過去的三十幾騎生口,乃是馬脊山大王強良寶差來投奔李大麻子的。兩個頭目,一個叫做王炳,一個叫做王洪,後面皆是嘍兵。一齊來到李府,先見張三太爺,言明來意,然後有通報李雷,吩咐正廳相見。家人把二人請見過之後,擺酒接風。自此李雷又添了兩位英雄。這且不表。
  再講葉爺來到城外趕奔烏山,相離不遠,只聽得鼓聲震耳。定睛一看,只見眾英雄在莊外演武,各逞英雄,大家比試。葉爺就躲在樹林之中偷睛觀看,只見跑一會馬,射一會箭,大家贊好。葉爺大叫一聲:「好!」如同一個小雷,把眾人嚇了一跳。問道:「什麼人敢贊好?」葉爺跳出樹林,說:「諸位好弓馬,在下拜服!」眾人看見,一齊大笑,說道:「我說是誰,原來葉哥到了。」大家邀進莊門,上了大廳,各個敘禮,坐下獻茶。茶罷落盞,葉爺便問前事。楊天盛將兩次殺進李府,未得成功,反害了兩個兄弟性命,如此這般說了一遍。又問葉爺因何到此,葉爺亦將來意細說一遍。又道:「如今特來與三哥通商,大家計議個主意。共剿惡人,大家洩恨,與萬民除害。」楊爺道:「不必著急。我們如今且等關彭二位大王一到,便下手行事。」說罷,吩咐擺酒與葉爺接風。酒至半酣,只見一個莊漢來報,說二位大王的前站二位班爺到了,請爺迎接。楊天盛聞報,同眾人離席出莊相迎,接進大廳。班氏弟兄就是上回書中賣解的班青班洪,當下二人與眾人敘禮,入席飲酒。酒至數巡,又報二位大王來了,楊三爺率眾迎出莊門。二大王下了牲口,一同入內,一一敘禮。禮畢,楊爺吩咐撤去殘肴,重整新筵。各敘年齡坐下,二位大王就問李雷之事,楊天盛將前來細說一番。又道:「如今二位寨主駕臨商議,再剿惡人一定成功。」
  不言內廳飲酒,且說莊外來了一個活獸,你道是誰?是青石獅子高英。到了楊莊,見莊橋已撤了,心中沒法,將身一縱,縱上樹稍,又一縱,早到莊門。只見兩個莊漢坐在地上打盹,他便猛的一聲喊叫,道:「我的哥哥可在裡邊?」只此一聲,好似春雷,如同霹靂,把兩個莊漢嚇了一跳,連忙站起來問道:「你是何人?來此找誰?」「俺是南京青石獅子高英,來找我哥的。」莊漢聽說是南京高二爺來,不敢怠慢,說:「高二爺慢走,等小的通報。」轉身進內。高二爺後邊相隨。見莊漢走得慢,他就步子一走,借他頭上垫了一腳,早已竄至大廳。莊漢一嚇,起身向外去了。且說高英來到廳上四下一望,早瞧見了高奇。高公子看見,叫聲:「兄弟,你怎麼到溧水來的?母親在家好麼?」高英道:「哥哥,你在這裡,我奉老娘之命四處找尋哥哥,今日才到烏山。」高奇叫高英向眾人作個揖,大家還禮,就請入席飲酒。
  少時巡酒上肴,酒至中間,楊天盛道:「我們大家商議,扮著假經略前往李府,使他出來迎接,方可殺得惡人。如今在坐的那一位像馮大人模樣?」眾英雄互相驗看未定,只見高英喊道:「關大王這個王八羔子像馮承受龜形。」高奇大喝道:「如何開口就罵起大王來了!還不過來請罪。」關爺道:「高公子,你令弟為人呆氣,出言粗魯,難道我還同他較量麼?」高奇拱手說:「真真得罪。」眾人一看,說道:「果然關大王像經略模樣,高二弟說得不差。就是關大王扮為經略,那一位打頂馬?」高英道:「俺騎頂馬。」又問那幾位扮作旗牌,早有權昆侖湯朝佐火漢延葉子超彭猛高奇景福李天盛八位英雄,齊聲應道:「願扮旗牌。」周甸搶得打傘的,班青班洪扮著拿瓜錘,其餘有本事的嘍兵,會武藝的莊漢,都帶兵器相隨。沒本事的拿執事頭牌等件。分派一定,葉爺對楊天盛說道:「要行此事,一定要三哥破費筆銀子。請高公子帶莊漢到南京。一者回府見見老太太,使老太太放心。二者所有經略大人的服色旗牌衣裳衙役職事,採辦前來,方能行事。」天盛道:「只要殺得惡人,何惜銀子!」少時席散安歇。次日天明起來,楊爺發出銀兩與高奇高公子,別了眾人,出了莊上馬,帶領莊漢直奔南京彩買經略大人的執事等物。後事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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