詞曰: 兩晉相傳百代,五胡弦繞乾坤,宋齊梁魏亂紛紛,四海干戈不定。 八姓中華繞晉,六朝江左偏陳,煬帝殺父一干坤,續繼無傳殞命。右調西江月 話說鄧公子被蒙汗藥酒迷倒,他的姐姐鄧紅濟小姐被李大麻子搶去。店中陸賈與杭三心中明白,知道是搶人。陸賈說:「杭三,女的被李大老爺搶去,把男的丟下來。這個少年人醒來要人,如何是好?」杭三說:「不好。他好好走便罷,若還不走,我有個主見。我打他一個烹缸,將他一嚇,自然無事。」陸賈搖頭說:「這人有些費事烹他,只可辦了看。」說著他回自己坊子去了。杭三心中一想,說有了,把衣服一脫,產辮子一繞,把傢伙對象打碎,扳倒水缸,預備起來。到了五更天明,鄧林酒醒,藥性退了,翻身爬起,睜眼一看,不見姐姐。四下一找並無蹤跡,大吃一驚,叫聲:「開店的,來,你做得好事。昨日把蒙汗藥酒與爺吃,把爺蒙倒,將爺的姐姐抬到那裡去了?」杭三回道:「令姐是李大老爺搶往溧水去了。」公子一聽,他乃心靈性巧之英雄,早已明白,也不多言,吩咐快備飯來吃。杭三答應,與炒飯弄菜,公子淨面嗽口整理衣裳。少頃飯菜擺上,公子飽餐一頓,背了包裹,取了彈弓,佩了寶劍,叫:「杭三這裡來,問你句話。」杭三不知是計,跟隨出了店門,走得遠遠,到了一個樹林之內。將杭三摜倒,一腳踹住,拿出寶劍舉起,罵聲「該死的狗頭,快快實說,昨晚是何藥酒!我姐姐端的是李大麻子搶去?快說!」杭三嚇得魂不附體,連忙哀求道:「爺呀!昨日之事非是我事,皆是李大老爺吩咐,說是什麼反叛,是他買來的蒙汗藥。小的不知其細,望求爺饒了小人狗命吧!」鄧林罵聲:「狗頭,你既不肯饒人,誰人還肯饒你!」說著一劍揮去,砍下人頭滾在一邊。這才是:橫財未曾將到手,魂魄先歸枉死城。鄧小英雄恨將起來,把杭三周身砍做數段,寶劍入鞘,邁開大步,找大路前去。這邊杭三房坊子裡的人見杭三不回來,著人找尋,到樹林中見了身形,大驚飛報杭三妻子及鄰舍來看,是被人殺了。妻子痛哭,少不得報官相驗,入殮收屍,且不表。 再言小英雄怒氣衝衝追趕李雷,走了半日,迷失路徑。只見對面來一位老者,鄧林上前將手一拱,尊聲:「老丈,借問一聲,此地離溧水還有多遠?」老者:「哎喲,相公你走錯路了!此地是廣德州建平縣地方。」公子一聽,吃了一驚,說道:「得罪了。」自己心下一想,廣德州離母舅葉家莊上不遠,此刻何能再回趕也不上,不如投奔母舅,再作道理。想定主意,便往葉家莊去了。暫且不言。 單講李雷搶了鄧紅濟小姐,率領眾人回轉溧水,進了自己龜牢,吩咐將轎子抬到後邊調房下轎,自有丫環僕婦服侍,不必細表。當晚大家用了頓飯,到晚張燈結綵,大擇喜筵備了,大家飲到二更方散。李雷吩咐掌燈來到調房,只見小姐淚落不止。忙走近前滿臉陪笑,叫聲:「小姐為何如此悲哭?你看我品貌也還不俗,臉上雖有幾粒麻子,也還不厭。若論我才學,草草可以完篇。」小姐心中很苦,聽得李雷如此言語,陡生急計,見窗外有株白碧桃花,小姐叫聲:「惡人!你既有才學,今將白碧桃為題,如若果然做得好,與你完姻。」李雷叫聲:「小姐既是如此,讓我出去做來。」說罷,轉身出了房門,吩咐丫環老媽看守小姐。即刻來到廳上,說:「人來!」「有,大老爺有何吩咐?」說:「快把畜生臉喊來,我大老爺有話講呢。」「是」答應一聲,赴邵青臥室,在窗外喊道:「邵先生快快起來,大老爺在廳上立等說話。」邵青聽完,連忙爬起,手忙腳亂穿起衣裳,開了房門,一直趕奔廳上,見了李雷,叫聲:「大老爺,還不同新人安息,呼喚門下有何見諭?」「老邵呀!我進了洞房,與小姐正要成親,因我說了大話,小姐要試我才學,把碧桃為題叫我做首詩,我卻不會,請你代做。」邵青叫聲:「大老爺,有別的事兒門下辦得來,唯有叫門下做詩詞歌賦,卻是一竅不通。求大老爺開恩。」李雷道:「施恩不施恩,快快與我想個主意。」邵青道:「大老爺,此刻沒人會做詩。實在沒法想。」說:「你沒法想?人來,把畜生臉叉掉了!」「是「眾人才要上前,邵青道:「大老爺莫要動手,有了,大老爺忘記了?西書房那聞二相公?如今叫人前去,必須如此如此,方肯前來。」李雷聞聽大聲贊道:「好計好計!」吩咐家人打了紅紗燈,吩咐幾句,那家人趕奔西書房,見了聞公子,叫聲:「相公,你在我家日久,大老爺在省上回來,一時想起相公,開了惻隱之心。請相公到前廳上用酒,就放你回家見你母親了。」聞二公子聞聽大喜,走將出來,跟隨家人轉彎抹角來至廳上,說:「老先生呼喚晚生,不知有何見諭?」李雷道:「你在我家,也不曾虧負了你。今日有白碧桃為題,與我做首詩來,我即刻放你回去。」聞公子聽言,叫聲:「老先生,白碧桃還是倚山,還是傍梅?」李雷叫聲:「老邵,這句話我卻不懂。」邵青叫聲:「大老爺,著人掌燈照他進去一看,使他明白。」家人即刻掌燈,引著公子來到後面洞房,只見燈燭輝煌,來到天井,見一株白碧桃栽在石旁。公子看了。小姐在房中眼快,見一少年書生來看碧桃,不知何意?公子同家人回轉廳上,公子坐下,有人擺了文房四寶過來,聞二公子提筆在手,一揮而就。真真是行行錦繡,字字珠璣,做完遞與李雷。李雷說:「念與我聽。」相公接來念了一遍,叫聲:「老先生,晚生要回去了。」李雷把詩接過來,著人把聞相公送回西房。聞相公見不放他回去,哀聲不止,按下不提。 李雷吩咐邵青退去安寢,他把白碧桃詩拿在手中,步進洞房。吩咐婦女退去,走近小姐身邊,叫聲:「小姐,白碧詩做來請看。」小姐流淚說:「誰看你這惡人的詩!」李雷把詩放在桌上,說:「小姐,你慢慢的看,我坐在凳上等你看完。」說著坐在幾凳上吃茶。小姐看詩,心中暗暗吃驚:不料惡人有此才學?看他不能做出來,想必先前來看碧桃那個少年書生代他做的。猛然想起,少刻李雷近身,如何是好?奈我父母之仇在身,何能與這惡人成親!心中著急,抬頭只見李雷坐在幾凳上溜溜睡去,又見房門半掩半關,小姐猛然一想,自己叫著自己名子,說你冤仇黑海,貪戀此間有何益處?此時趁這惡人睡熟,還不快走,等待何時?想罷站起身來,輕輕悄悄走出房門。四下一望,並無一人。小姐心驚膽顫,出了腰門,隨彎而去,不覺來至花園。只見那亭子旁有一口泉水井,小姐來至井邊,放聲大哭,叫聲:「爹爹母親呀!你紅濟女兒不能侍奉甘旨,今日永別了!」說罷,意欲投井。 且按一按,再言聞二公子來到書房,只哭得天昏地暗。有一書童坐在旁邊,口裡唧唧噥噥,不知念些什麼。公子大怒,止淚罵道:「狗才!我相公心如刀攪,你怎麼還要吵我?豈不討打!」筆童叫聲:「相公,我前日後西花園中玩,來了個白髮老兒,送我一本書。」相公問道:「是什麼書?」回道:「百家姓。」聞公子說:「拿來我看。」「相公要看要賣,給相公吧。」「賣多少銀子?」「要賣一錠銀子。」「既如此,就買你的。」書童將書送與相公,接來展開一看,上面有四個金字,寫的是:鶴度琅玡。公子大驚,想世上有此名無此書,乃天宮之寶,心中大喜!即拿了一錠銀子與書童,說:「你睡去吧。」書童得銀子歡喜,便睡去。列位,此書是何處來的?乃是龍宮鎮海之物,敖廣取來,暗中以賜公子,好出龍潭虎穴。公子認得寶書,將書童打發去睡,他便洗手焚香,祝告一番,起身揭開一看,只見頭頁上寫著:此法乃是隱身妙法。若學此法,念熟咒語,將書符一道焚化成灰,用陰陽水吃下,登時隱住身軀,人不能見。可救一千多人。公子心靈性巧,將咒語念熟,照法將書符焚化,取水吃下。公子不信,要試試看。走到書童房門首,喊聲:「書童起來,我要茶吃呢。」書童連忙爬起,問「相公你在哪裡?」公子見他不看見,將臉一抹:「這裡不是?」書童吃了一驚,說:「相公會撮戲法了!」倒了一杯茶。公子說:「睡去吧。」書童複進房中睡了。公子又將寶書一展,上寫:此法能長人氣力。書此符法,有人學得,能添數百斤躁力。公子照法書符焚化,用水吃下,登時骨節響亮,周身緊密,陡長有五百斤氣力。聞二公子得了二法,心中想道:我此時還不進去殺了惡人,等待何時!站起身來,離卻書房,轉彎抹角來到花園。只見那邊井上坐著一女子痛哭,意欲跳井。公子悄悄走到跟前,一把拉住,叫聲:「小姐不可尋此短見!」小姐問道:「你來救我,莫非月媚花妖?聞聲不見形,是何緣故?」公子現了身形,叫聲:「小姐,小生並非月媚花妖女。請問小姐是府中甚麼人?為什麼夜靜更深來尋短見?」小姐叫聲:「恩人聽表...」就將姓名家址以及被搶之事說了一遍。又問:「恩人是誰?因何在這惡人家中?」公子也將誤入花園,兄長被害之事亦說了一遍。小姐說:「先前看花做的碧桃詩,可是尊駕做的?」公子說:「正是。」小姐道:「如今你我可能逃出他方就好了。」公子道:「我隱身之法可以逃走。小姐你在此略等片時,待我取口寶劍,進去殺了惡人,與你一同逃出龍潭虎穴。」小姐叫聲:「相公呀!你有隱身之法護住身子,叫我一人在此等候。若還有人看見,豈不有性命之臧?若依奴家,暫饒惡人,快些逃命要緊。」公子聞言,叫聲:「小姐言之有理。」說罷,用隱身法隱住,叫小姐拉住把衣角,二人走到後門。公子落拴,扭掉了鎖,出了後門,直奔大街而走。只見對過來了兩個更夫,二人站在牆跟,更夫執著燈球,竟不看見。聞二公子越法大著膽,攙著小姐走到西門。見城門關閉不得出城,要等天明。二人正在著急,只見那頭來了一頂大轎,有一對提燈,上寫刑部尚書。有家人趕到城門邊喊道「太爺到了,快開門!」早有門兵答應,起來即忙開了城門。轎子出城。聞二公子跟著轎後,一擁出了城門。轎子回他莊上。 且說公子帶領小姐出了城出來,走到鄉家。天色微明,見前面一座茶亭,二人坐下略歇片刻。只聽得那邊草房內門拴一響,開了大門,走出個人來,左手拿了筲箕,右手拎了把茶壺,見他們口中說道:「有趣呀!到是一對童男童女,坐在上門首呢。」又見後面出來一個老婦人,口中罵道:「你這畜生!清早起來講什麼胡言?還不沖茶去。」那人竟自去了。老婦人看見二人,吃了一驚,走到小姐跟前定睛一看,說:「你是鄧紅濟小姐,怎得到此?」小姐見這老婦人說他名子,嚇了一跳。公子大驚。不知老婦人是誰,且聽下文分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