詞曰: 六國空爭雄伯,九州島皆入強秦,秋風易水吊荊卿,巧計徒成畫餅。 霸業兩開咸陽,雄圖紮築長城,楚人一炬入咸京,金玉皆成灰盡。右調西江月 話說靈霄坐客趙奎光,同李二公子正在飲酒談心,忽聽門外人聲嘈雜,敲門甚急,喊叫「快些開門」,老家人李善連忙開了大門,問道「那裡來的?」「我是桑南岡王府來的,有事要見老夫人的。」家人引見夫人,王府家人叫聲:「老夫人不好,我家太爺毀了親事,只因受了李大公子的聘。小姐聞知,一剪刀將氣嗓刎斷!尚未斷氣,請夫人速速前去,以見一面。」夫人大吃一驚,說是「曉得了」,王府家人即便回府不提。 且說夫人氣王志遠不過,那裡還去?只在家歎息。趙爺說:「我到令岳家走走,看看小姐可能救了?不能救,另想別法。」說罷起身進城到王府,將身影在小姐高樓,只見小姐躺在那牀上,閉著雙睛,夫人與丫環婦女圍繞。家中忙亂,夫人急得沒法,著人四下請了八九位先生看視,皆不見效,聚在前廳公議。都說城外有個老醫生名叫余安然,年紀七十三歲,行醫行了五十九年,並未得時,真真是藥箱裡跑老鼠。王府請醫生,傳單內有他,家人去請余先生即刻動身,叫人揩了藥箱,一直進城,到了王府,有家人引上高樓。夫人正在哭泣,人報余先生到了,請進見了禮,先生走到牀邊,只見小姐息息之氣,心中還熱,一直看到喉嚨,只見氣嗓拖出,用手一納,納將進去。趙爺在暗中掐訣念咒,登時長全。余安然取了末藥敷上,下樓坐在廳上候信。那些先生散去。 且說王素潔小姐三魂歸竅,七魄還原,登時蘇醒。扭動身軀,叫了一聲:「親娘呀!兒好苦也。」夫人見了,心中歡喜,說:「余先生好靈丹妙藥!」有人報知,余安然先生大喜,「晚來喂米粥與小姐吃。」夫人叫人拿三十兩銀子送余先生,與他掛牌。有家人答應下來,少不得送銀子,與先生掛牌。余先生至此,老運當興,看一個好一個,此話不表。 且言王府忙忙碌碌到了天亮,小姐非是病,不過一刀之傷,有神仙妙訣,傷口合縫,一複如式。再有敷藥條上,焉有不好?進些飲食,精神如故。夫人又吩咐家人出城雇了船隻,王夫人打了兩個包裹,帶了兩名丫環,同小姐帶領家人出後門,上轎到碼頭下船,趕奔蘇州,到舅太爺李文真府上去住了。下回自有他的交待。 且說老變種王志遠,當日坐在書房,聽得裡面喧嚷,有心腹家人王福王恩來報,說小姐自刎了,太太鬧呢。王志遠大喜,說:「這個小賤人,一死倒也乾淨。」不一刻又來報,道有個余安然老先生將小姐看好了。王志遠一聽,說:「罷了」。等到天明,家人又報說夫人送余先生三十兩銀子代他掛牌懸紅,已今去了。王志遠說:「好老賤人,你自己為主將...」話未了,家人又報說太爺不好了,夫人與小姐帶領丫環出後門,上蘇州去投舅老爺那裡了。王志遠聞聽,氣得渾身發抖,說:「罷了,罷了。」吩咐道:「你們快備硫黃焰硝引火之物,去到城外把余安然的牢房燒了,回來再裝強盜,顏料塗面,身帶利刀,趕奔船上,把老不賢與小賤人殺了,拋入江心,回來有賞!」家人聽見,沒一個答應。王志遠見沒人答應,又欲開言,只見頭頂上戳了一下,用手一摸,覺然有血。王志遠心中明白,叫了一聲:「大仙呀!」只見天井中有人大喝,說:「王志遠,你這奴才!你自己親生的女,嫌貧愛富,毀賴婚姻,你女自保名節,虧得神祗保護,才得保全性命。余安然看好了汝女,又要行其歹意,前去燒他。你妻子女兒上蘇州躲避此難,你要殺他。人倫反復,與禽獸何異焉!汝好好把此歹心收起,我便饒你。汝可將花園內木將軍,快快與我去了!」王志遠只得叫人將木將軍毀了,又跪下哀求道:「大仙,我王志遠再不敢起歹念了,望大仙饒我狗命吧!」趙爺說:「今日饒你一次,再生歹念,定割驢頭!」言罷,駕起遁光到保賢橋回了李二公子的信,又往浙江辭別了溫大人,回到高山見師尊鮑真人去了,不言。 且說李大麻子自趙奎光去了,心中膽怯。過了些時,想起樊惠昌那封信子,取出來又看,心中懷恨。與邵青商議出了一個主見,寫了一封稟啟,打了金圖章,差心腹家人趕奔南京,到轅門上投遞。有旗牌官兒接了書子,投進內書房。大人見是李雷那裡稟啟,拆開一看,上面寫是:樊惠昌是叛黨,特此稟知世兄大人上裁。大人一見大怒,即刻發令箭一枝,著調兵三千,趕至溧水,速拿樊惠昌全家回話。一聲得令,調兵星速到溧水,將樊府團團圍住,不分男女老幼,打上囚車,趕奔轅門繳令。大人也不究問,著將此人犯且寄監,聽後究問。樊惠昌要得出監,等三任經唐大人來,才得出罪之期。 卻說大人得了京信,報說內升之信,即刻差旗牌劉淇去傳李雷來見。劉老爺奉差出了轅門,上了快馬,趕奔溧水。到了李府下了牲口,張三請進大廳坐下,到書房回了李雷。李大麻子吃了一驚,連忙出來相見。爺們獻茶,茶畢,李雷說道:「劉老哥到來,有何見諭?」劉老爺講:「大人有內升之信。大人遣官來請大老爺上省,有要話面諭。」李雷聽罷,吩咐備酒款待。二人用畢,吩咐備馬伺候,收拾待囊,即刻傳四樓教習頭等眾家人。李雷同劉旗牌出了大門,上了牲口,後面是畜牲面邵青、鐵頭太歲沖天賊、四樓教習、眾家人等,齊齊上了牲口,緊緊相隨。一路無詞,早到了南京,至轅門,李雷吩咐眾人到寺內住紮,他便步上官廳,眾旗牌接見,劉老爺進內繳令。不一時傳李雷進見,李大麻子來至書房,世弟兄相見坐下,有人獻茶已畢,大人叫聲:「世弟,傳你來非是別的,乃是我有內升之信,不日愚兄要進京面聖。此任來者是馬大人,此人情性古直,與我不同。世弟凡事留心,不可狂為,恐有不便。」李雷答應,說:「多蒙世兄大人關切。李雷曉得了。」說罷告辭出轅門回到公館。早有天如和尚來迎接,李雷下了牲口,叫聲:「和尚少禮。」說著進了大殿。和尚吩咐備齋伺候。猛聽外邊一棒鑼聲,李雷問那裡鳴鑼?叫去查。有爺們答應出去,不一刻回報說,明日乃是十八日,外邊迎觀音勝會,今日眾人操演。李雷叫聲:「老邵呀!明日我們看會。」邵青說:「大老爺,明日一者看會,二者帶看盆景,有好的順便拈了來。」李雷說:「好呀!」吩咐帶來的廚子備酒飯。當晚無話。 次日天明,李雷邵青沖天賊等起來,用過了早膳,家人預備牲口。李雷出了寺門,帶領邵青沖天賊四樓教習,皆在山門之外,選了一個異形的大漢騎頂馬。此人姓仇名胳膊,粗眉大眼,面如黑棗,上來謝了賞,回頭跨上牲口,李雷騎上坐驥,後面眾教習爺們一個個托托托盡皆跳上牲口。離了寺門,行下來約有十裡之遙,只聞得前面嘈嚷。李雷著人看來,有爺們答應前去,只見一個大大圈子,內中有個少年在內紮杆子,江湖上朋友。看罷,轉身回了李雷一聲。李雷聞言,同著邵青催開坐騎,來到圈子外,馬鞭子一起,眾人分開。只見一個少年人,衣裳藍縷,形容憔悴,因欠下房錢,無奈作江湖上生意以度朝昏。正玩著杆子,聽見人說李大老爺進來了,見李雷到了,便丟了杆子,戴上帽子,穿上一件破袍子,走出圈子,叫聲:「大老爺,玩拳的請大老爺金安。」跪下磕了兩個頭,隨在李雷面前走了幾著拳。李雷叫聲:「大哥,這拳可玩得好麼?」沖爺說:「玩得好,就是漏了兩著。」李雷叫聲:「玩拳的,你會紮杆子麼?」「小的會紮杆子。」「如果杆子紮得好,我大老爺回來有賞。」那人脫去長衣,用陰陽手拿起杆子,對準了虎口舞將起來,呼呼的風響,只見杆子不見人。正舞之間,從圈子外一聲喊叫:「大老爺家內多少名手杆子不瞧,今日到這鄉間看這草把子,有何好處?」李雷叫人查來:「誰人敢毀罵我大老爺?」答應一聲,去不多時,回說是大老爺府上孫教頭批評杆子的。李雷道:「既然如此,著他進來。」孫建安上來,李雷說:「你既批評他,進去與少年人對杆子去。」孫胖子聞聽,都氣殺了:「我是何等之人,怎與他對杆子?」無奈拿了杆子走進圈子,認定少年一杆子點來。少年人隔開,還了一杆子。二人相對,競不分勝負。 李雷看得出神,又聽得外面一聲喊叫,好似那嘴唇上起個霹靂,舌尖上迸出春雷。李雷倒嚇了一跳,吩咐人:「再與我查來,是誰人如此喊叫?」「是」二名家人答應,下來出了圈子,只見一個稍長大漢,是個乞丐。喝一聲:「呔!大膽花夫,你都活得不耐煩,如此大叫?」那花夫一聽大怒,吐了一手臭吐沫,認定二人臉上一抹,抹得昏天黑地,連忙跑回稟知李雷。又差了二名老家人去問,二人來到花夫面前,不敢行狠,叫了一聲:「老爹,你如此大叫,想必也會紮杆子麼?」回道:「我也會使,他們紮的什麼東西!」二人說:「我們是李大老爺那裡來的,請你見我們大老爺,紮幾路杆子,何如?」那人道:「我去見見李大老爺。二位爺把我這個缽子捧好,若還碰掉了,你就賠我一千兩銀子,我也是不受的。」這位爺用細汗巾代花夫把缽子一紮,捧得緊緊的,惟恐碰掉了不干係。二人邀了花夫進了圈子,一聲喊道:「玩拳的,不用和小孫子紮了。」二人一聽,兩下丟了杆子,將東西收拾乾淨。且說李雷抬頭,見一大漢走近前來,怎生打扮?粉頭帶開花帽,身穿破納襖,足登蒲鞋,手執竹杆,面如紫靛,發似朱砂,兩道濃眉,一雙豹眼,大鼻樑,一張闊口。走近前來把腰一彎,說:「大老爺在上,花夫請大老爺的金安。」李雷問道:「你是那裡人氏?」回說:「我乃陝西綏德州米脂縣人氏,只因到此找個朋友未遇,盤川用盡,衣衫賣盡,故而討飯營生。」李雷問道:「你會紮杆子麼?」回道:「俺也會得。」「你既然會得,與我孫教頭對紮。」那人取了一根杆子在手,孫建安也拿了一根杆子。那人用一架子使來,孫教頭著力一隔,還了一杆子。那人用五分力氣隔開,孫胖子使得氣喘吁吁,渾身是汗,早被他兜襠一挑,挑將起來,哈哈大笑,正要送他性命,沖天賊看得明白,大叫一聲:「呔!我把你這大膽匹夫,你可知道俺鐵頭太歲沖天賊在此?」那人看見沖天賊,大喜將孫建安放下,走近前來相會沖天賊。不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