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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無心羅雀羅得了一網全收 有意釣魚釣不著兩頭齊跳(1)


  詞曰:

  百花深處鶯聲細,才識芳春滋味。若是雞鳴犬吠,殊覺無關係。
  若施掩耳偷鈴計,轉為才人吐氣。水火料他無濟,誰道終須濟。
  ——右調《桃源憶故人》

  話說長孫肖受了管小姐之教,拿穩了卜成仁有銀子又有勢利,縣中的玉支機可以弄得來,若要他題詩,是斷斷做不出。故長孫肖對著強之良倒丟開玉支機,反只索他詠玉支機詩。待他做不出,便好藉故推辭。

  不期到了次日,忽強之良走來,笑嘻嘻說道:「無忝兄,這一番真正恭喜了。」

  長孫肖也笑道:「只怕不是恭喜,還是空喜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斷斷不空。無忝兄,你只誇管小姐才高,能吟玉支機,難道卜小姐就無才,不能吟玉支機麼!」

  因在袖中取出紅絲小姐的詩篇兒來,遞與第孫肖道:「且請看看這首詠玉支機的詩,比那管小姐的如何?」

  長孫肖接了,他初看時,意思還笑嘻嘻,只認做是央甚麼腐懦做來的,只好供做笑話。及才看得起句,便不覺收起容來。再看到承句,早有幾分驚訝起來。看一二聯,便只是點頭,及至看完,遂大贊道:「好詩!好詩!愈出愈奇,真不減于管小姐了。不知此詩,出自何人之筆?」

  強之良道:「無忝兄,一個聰明人,怎麼說起塗話來。兄納聘與何人,便是何人之筆,難道有一個閒人替她?」

  長孫肖道:「據兄說來,定是卜小姐了,我不信咫尺之間,便有兩個才女。莫非卜小姐旁邊有捉刀人麼?」

  強之良見長孫肖被詩驚倒,一發說起大話來,道:「兄但知看詩,卻不知揆情察理。從來不是芝蘭,哪能香馥。若非鸚鵡,怎解今日。你看這首詩,筆筆欲仙,若非一個絕代佳人,焉能道其雋秀。若疑有捉刀人,莫說小弟自笑,就把青田這些秀才,都倒吊起來,也逼他做不出,何況他人?」

  長孫肖聽了,又細細沉想道:「兄言大是有理。此詩出筆不凡,構思靈慧,果非腐儒之筆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兄想明白了麼?此雖卜兄重兄之才,以小弟看來,實實皆兄之福。又不費一絲半線,成就這等富貴才美的婚姻,還要疑惑些甚麼?可快快取出玉支機來去定聘。」

  原來長孫肖苦苦索詩,只以為萬萬索不出來,不期忽做了詩來。若是詩做得不好,還要推託,詩又妙不容言,一時轉不過嘴來。又倉卒中不便叫管雷入去請教小姐。推不過,因取出玉支機來,與他道:「既有詩,只得將此聘物,煩長兄致去了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詩,是我送來。聘,是我送去這便是了。但所說管小姐詩,必須繳還方妙。」

  長孫肖道:「這個知道了。」

  兩人說定,強之良就袖了玉支機去了。

  強之良一去了,長孫肖就將詩付與管雷,叫他送入去與姐姐看,就請教他一個主意,卻是如何。

  管雷攜入,付與彤秀道:「先生逼他做詩,只道他做不出,不料他竟做了來。叫我送與姐姐看,可真是卜小姐之筆,就請教姐姐一個主意,怎生回他?」

  青眉接了一看,不覺吃驚道:「這詩怎做得如此風韻入情,且末後兩語,竟連我的前題俱要抹倒,筆鋒尖利,真可畏也。若非骨帶三分仙慧,氣運一派靈機,如何得能到此。但卜尚書家既有如此才美的小姐,為甚一向沒人知道,待我再訪。你可與先生說,這幅詩箋須拿去好好收藏,萬萬不可還他。若問我前詩,只說已繳還我,先生的事已完了。待他來尋我,我自有語答他。但囑咐先生,不可與卜、強二人來往密了,恐又墮他之迷。」

  管雷將詩箋交還先生,又將姐姐的言語也與先生說了。長孫肖牢記在心。

  過不得一日,早見強之良又來通知道:「前日玉支機聘禮,已送與卜兄,卜兄已轉付與他令妹收藏了,婚姻已穩如磐石矣。但不知管小姐的舊詩,可曾退去?」

  長孫肖道:「已退去矣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詩既退去,則管疏而蔔親矣,不妨同你去盤桓盤桓。」

  長孫肖道:「同去盤桓固好,但館事羈身,出入不便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何不並館事謝絕?」

  長孫肖道:「就要謝絕,也須完了一年首尾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既如此說,我且別去。」

  遂走了回來,報知卜公子道:「管小姐原詩,他說已退還矣。」

  卜成仁聽見管小姐之詩已退還,滿心歡喜,遂又叫張媒婆去打聽消息,並催她許可。

  張媒婆因複來見管小姐道:「小姐恭喜。聘物已退清,可以自主矣。」

  管小姐道:「聘物雖僥倖退去,但自主還一時做不得。」

  張媒婆道:「這是為何?」

  管小姐道:「只因他前日送聘物來時,我不合做一首詩答他。他如今指定了這首詩要做憑據,不肯放手。我前日見他將玉支機又定了卜小姐,我因著人與他說,你既將玉支機別定了親,這詠玉支機詩該還我。他回說道,詩本該即還,但因這玉支機聘物雖然送去,卻是哥哥私自受下,並未曾通知母親與妹子,這事還屬虛懸。故這詩暫且留下,只候事體一有著落,便立刻送還矣。張媽媽,你看這樣光景,卻叫我怎生作主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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