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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慧女心靈用假聘消真禍 奸人計拙裝暗鬼哄明人(2)


  長孫肖道:「既送去是假的,這真的如今何在?」

  管雷道:「現在姐姐房中。」

  長孫肖沉吟道:「果然在麼?」

  管雷道:「難道門生敢欺先生。先生若不信,待門生取來與先生看看。」

  一面說,一面就走入去,取了出來,與長孫肖看,道:「這不是真玉支機麼!」長孫肖看見是真,只喜得眉歡眼笑,手舞足蹈。因稱讚道:「你令姐真同仙人了。既有前日詠雪之詩才,又有今日解紛之妙智。一團靈慧,匪夷所思。使人自□身心,頑石朽木矣。愧殺,愧殺。」

  自此愈加敬重,且按下不題。

  且說李知縣,既追出玉支機,便即刻差人報知卜成仁,要做個天大的分上。卜成仁見說追出玉支機,只道長孫肖沒了把臂,歡喜不過。因又請了強之良來,與他算計道:「長孫肖行聘的玉支機,已被老李追出來了,這段婚姻,已算得有些沒趣,如今卻將何計,再去算他一算?」

  強之良道:「懸殊問你,他的玉支機又不是真正庫物,長孫肖為何就肯輕輕送出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長孫肖哪裡就肯送出,被老李百般勒逼只是不肯。轉是管小姐聞知其事,恐怕累及,故叫一個老家人當堂呈出。」

  強之良聽了大喜道:「既是管小姐肯叫人呈出,則管小姐看得此物不重,而心已活矣。為今之計,只消再去散謠言,布虛影,兩邊播弄,則此婚將不搖而自動矣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這謠言虛影,卻怎生布散?」

  強之良道:「不打緊,只消兩個朋友,只說慕他之才,與他交結,將他引離了管侍郎之館,東西遊蕩。然後再假作他輕薄管小姐的詩文,或是另自求婚的言語,使人流散入管小姐之耳,則管小姐自然聞之不喜而變心矣。再托極能言的謀婆,去誇公子的富貴多情,並愛慕之私,則不怕他少年閨秀,不慢慢舍短而從長矣。」

  卜成仁聽了大喜道:「真是神鬼不測。但如今要引長孫肖遊蕩,央別朋友又不如就央兄之有竅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就是小弟也可,但須有一個所在著落,方可留連。」

  卜成仁道:「這青田縣,小弟有個東莊在此,不知可好?」

  強之良道:「既有寶莊,自然妙了。但不知寶莊在於何處?」

  卜成仁道:「不遠,就在這青田城東,只好二三裡,一路嬌花新柳,頗堪遊賞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既有此妙地,兄可先往東莊,備下酒肴。待小弟去作漁父,將他引來款留兩日,透出他的詩文言語來,便好散佈去,以為指實。」

  二人算計定了。到了次日,強之良果拿了一個名帖,竟到管侍郎館中來拜長孫肖。長孫肖迎著道:「強先生久違了,一向為何不蒙一顧?」

  強之良道:「前日領教長孫兄風流儒雅之章,便已心醉。後又傳聞管侍郎彩葑秣馬三詩,愈令人渴想,幾欲追隨左右,以明景仰,苦為塵俗所拘,不能如願。今幸片時擺脫,又見風日甚佳,故特來求教,以消積況。」

  長孫肖道:「過蒙獎誇,感激不勝。又辱下臨,更不敢當,但不知強先生尊府何處,乞示知,以便竭誠進謁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小弟蝸居,甚是委曲。無忝兄既辱賜顧,小引願自為引導。」

  長孫肖既說出要拜,又見他不辭,怎好縮住。候館童奉過茶,隨取了一個名帖,自袖著遂同強之良走了出來。走到東城門口,強之良因說道:「長孫兄下顧的盛意,小弟已領了,何必定到寒舍。況此時風日正美,何不同出城外閒步兩步,使小弟得親近片時,便勝於垂顧多矣。」

  長孫肖笑:「借他途以代升堂入室,恐無此趨拜之理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所差者門戶耳,然步亦步,趨亦趨,較之孔子之闕亡而往,豈不更為親切乎。」

  二人相視而笑,遂平攜著手兒步出城外。行幾步,看看花。又行幾步,看看柳,早不知不覺走到東莊門前。強之良只推不知,假說道:「好個齊整莊院在此郊外,我們進去步步,將也無妨。」

  遂相攜入去。剛入到堂前,只見堂上走下一個人來,笑笑道:「二位仁兄,何為有此高興,直走到這裡?」

  長孫肖即將那人一看,方認得就是向日為求管侍郎婚姻,做詩不出的卜公子。因說道:「小弟偶同強兄閒步,卜兄也為何有興到此?」

  卜成仁道:「此即小莊也。小弟避俗,時時住在這裡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原來就是寶莊,這卻妙呀。」

  卜成仁因請二人到堂上去相見。相見過,三人坐定,莊童奉上茶來。茶罷,卜成仁又引二人到各處去賞玩。強之良到一處愛一處,讚不絕口,長孫肖也未免要品題幾句。又吃了一道茶,長孫肖就要起身。卜成仁忙留下,說道:「長孫兄敏捷雄才,當今之太白也,特未遇耳。小弟愛慕,不啻饑渴,每欲趨領大教,以快平生。但恨前曲有管老求親一番之芥蒂,不欲造其門而登其堂,故抱歉至今。今幸無心中得枉長孫兄之駕,此天遣慰我之饑渴也。正好屈留,以為平原丁日之飲,何便輕言別去。」

  長孫肖道:「承卜兄著著深情,亦不忍言去。但恨館事牽連,不能從心所欲。」

  卜成仁笑道:「吾聞孔子師之祖也。東西南北任其周行,亦未嘗死守洙泗,何無忝兄坐守也。不敢有離書室,豈學生乃侍郎之子,能責備先生耶?」

  長孫肖道:「弟子焉敢靚先生,但先生失職未免自愧。」

  強之良道:「無忝兄急急欲歸,是要盡師道。卜兄諄諄留飲,是要盡主道。依小弟論來,天色尚早,略略痛飲一番,待小弟相伴而歸,便不失師道、主道並小弟的友道俱盡了。」

  卜成仁聽了道:「這一說還略通,且飲起來再看。」

  長孫肖沒奈何,只得又坐下。須臾酒至,卜成仁送席,就送長孫肖在第一。長孫肖忙推辭道:「強兄年長,小弟怎麼敢占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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