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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赴科場江中遭禍 報恩德寨內存身(3)


  二人道:「原來是一位公子,多有失敬了!實不相,大王有一位淑女,真正才貌兼全,欲得一佳婿,今遇公子,如得連城之璧,欲贅東床,共成大業。公子若依在下,可以俯就此段良緣,切莫過於固執,以失其和心。」

  王雲聞言,變色怒道:「小生乃名門貴裔,豈肯納賊女為妻?」

  張成忙掩住王雲口道:「公子謹言,恐生事端。」

  王雲道:「有何大事,可速速送我下山!若不送我回去,倒速求一死,免汙上祖聲名。」

  張成笑道:「公子,你突將性命看輕了。大王之女,生得絕世無雙,這樣美事不可錯過。」

  王雲又怒道:「汝等一般狂徒,何必嗩嗩!」

  張成見王雲十分執拗,倒將言語傷人,也就怒惱起來,向孫虎道:「小子無知,兄看守他在此,我去回復大王,再作定奪。」

  隨到前廳,將王雲之言一一稟知。滕武驚道:「原來就是我恩人,何不早言!」

  忙整衣冠來見王雲,就倒身下拜道:「肉眼無珠,冒犯台顏,望恕不才無知之罪。」

  王雲一時竟茫然不曉,隨攙起滕武道:「兄何前倨而後恭?不識何由?」

  滕武道:「諒恩人也不認得不才了。向蒙公子元宵活命之恩,就是愚下。」

  王雲道:「原來你就是滕兄。別後多時,不意就創此等大業!」

  滕武隨邀王雲到大廳上坐下,向王雲打躬道:「小弟們不知大駕,誤犯虎威,罪莫大焉。」

  王雲道:「不知者不罪。」

  滕武就吩咐手下排宴。王雲道:「明日乞令一人送小生下山,足見高誼。」

  滕武道:「公子不必焦慮,且消停一日。但山寨中無非村醪野味,實非敬客之物,愚下也還另有片言相告。」

  王雲道:「承兄美意,實該領情,但家慈在堂,一聞此信,不但悲傷,更加朝夕懸望,能令為子者安乎?還是賜我還鄉更叨愛矣。」

  滕武道:「公子不必介懷,少不得要送駕回府,只是還未到此日。」

  說話之間,筵席已經擺下,滕武起身奉王雲上席一座,滕武對面一座,下邊幾席是眾頭目。須臾坐定,滕武向王雲道:「雖然村醪野味,公子若不嫌簡褻,可請用一杯。」

  王雲思鄉心重,哪裡咽得下喉去,所以只推無量。正是:

  一心一念報深恩,詩賦無情志獨存。
  清酒難回君子意,為關名節執辭婚。

  王雲見滕武加意殷勸,自己回想道:「這班人終是強盜,我若過於推卻,他起獸心害我,豈可策料。他若再來勸時,我且勉強也飲他兩杯。」

  主意已定。話說滕武見王雲不酒不看,隨起身到王雲席上道:「想是公子一人寂寞不飲,待愚下來奉陪。」

  王雲起身道:「小生實系酒量不勝,何勞大王錯愛?」

  滕武道:「就少可見意,也盡不才之心。」

  隨滿斟一爵,奉與王雲。王雲接來,勉力飲盡。又奉了兩爵,滕武才歸原席。大眾又勸,王雲堅辭。少頃席散,送王雲到一書房安歇。

  不知不覺的住了五六日,一日滕武向王雲道:「不才受先寨主之托,權守此山寨,實是欠才,不能任此。近來朝廷昏弱,權臣當道:不能使英豪才士得志。不才觀公子正是少俊英豪,莫若守此山寨,以圖大業,不才願讓,不識公子意下若何?」

  王雲聞言,正色道:「大王何害小生為罪人也?小生雖未上進,家君現居翰苑,世代簪纓。若為此不法之事,貽千古臭名,滅祖宗之蔭。雖身首異處,實難從命!」

  滕武見王雲立志堅牢,出言惡撞,面含慍色道:「公子不願為也,聽憑尊意,決不相強,但要留公子在此幫助不才,共守此寨,待朝廷招安之日,同下山去。」

  王雲見滕武面容不善,恐觸其怒,只得含糊答道:「小生才疏學淺,恐不能應教於左右。」

  滕武道:「公子不用過謙。」

  又道:「不才還有一事相告。」

  王雲聞言,諒是說親,隨道:「大王又有何見教?」

  滕武道:「不才有一女,可稱淑媛,但無君子相配。今遇公子而不為,君子再往何求?若不見棄,願奉公子以侍箕帚。」

  王雲接著說道:「承大王雅愛,實該領教。奈小生已經聘過荊妻,有妨尊命,望乞海涵。」

  滕武見王雲堅意辭婚,就拂然道:「公子自抱鏗金戛玉之才,諒我等山雞難配鳳凰,然有女亦不怕無婿!」

  隨吩咐各路關隘上人等,「若遇王相公,不許令其下山。如有放行者,定按軍法!」

  王雲被滕武當面譏刺,也無奈他何;又聽得不放下山,真正只好肚中暗苦,也只得勉強住下不題。

  卻說英娘年已及笄,每常閑坐花亭想道:「奴家生在名門,被強徒帶上山來,稱人為父。我枉有才貌,陷在山寨之中,終無出頭之日,將來不知作何結果?」

  時下又值秋景蕭蕭,更觸起一番愁緒。他自己思前想後,想到這個心酸的去處,留不住兩行清淚,介破了芙蓉嬌面,這已無怪其然。且說這英娘身邊有一個待兒,名喚香珠,生得倒也有幾分姿色,人又乖巧,望見英娘不在房中,尋到亭子上來,只見英娘一人獨坐,面帶憂容。香珠就問道:「小姐,你一人在此,為何煩惱?」

  英娘道:「你丫頭家曉得甚麼,怎知我心中之事?」

  隨歎而吟道:

  秋光何事逼愁人,景物無情恨獨親。
  久困山中終是了,紅顏命薄果然真。

  香珠聽了英娘之吟,道:「小姐愁腸不言,賤婢已知。」

  英娘道:「汝小小年紀,知何事來?」

  香珠道:「小姐所愁者,久困山寨,父事他人,一也;再者,迢迢城市,而小姐縱有才貌,哪得門當戶對?若字近人,其名不正,二也;大王費心與小姐擇婿,哪有豪門貴客而到此山寨中,結其絲蘿者誰肯自濁?此三也。賤婢忖度,小姐心上只此幾件,所以難釋其懷。」

  英娘聽得香珠之論,竟愕然道:「汝小小年紀,倒有此一番度量。你可曉得大王連日所作何事?」

  香珠道:「我也不知盡細,只聽得前日嘍羅們下山,擄了一個人上來,又說是大王的恩人,大王就將小姐許他為婚,那人反倒不允,可是奇也不奇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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