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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玩春光山塘遇美 尋秋色玄墓贈金(1)


  詩曰:

  人生幻景皆成夢,混沌乾坤渺茫中。
  滄海桑田常易變,歌台舞榭總然空。
  清名勝事垂今古,慧質佳情表錫風。
  歲月如流催甲子,郎君又作白頭翁。

  蓋聞天、地、人稱為三才,輕清上浮者為天,則為風雲、雷雨、日月。星辰;重濁下凝者為地,則載山川社稷。惟人生於中央,且種種不一。若得山川之秀,社稷之靈,或生天才,或生神童,此非凡人可比,若非文星下降,豈能有錦心繡口,下筆千言立就,可稱為才子?又有香閨女子,無師無友,亦能詠古博今,才華竟勝過男子者,此乃得天地之氣,鐘山川之秀而成,此則淑美,可為佳人。世間既有佳人,必生才子,而佳人始字,若非其配,不免於終身之歎。如一才子錯配村姑,亦難免無花朝月夕之怨。所以才子務配佳人,不失室家之好,關雎之雅矣,正是:

  從來才子配佳人,偏是紅顏薄命真。
  古往今來多淑媛,看有幾個得良姻。

  話說唐朝德宗年間,江南蘇州府有一鄉宦,姓王名禮,字仁誠,官拜翰林侍讀,卻也是世代簪纓。年已半百,獨旅京師,後攜家眷到京。夫人徐氏,系昆山徐禦史之女。所生一子,名雲,表字清霓,年交十六歲,已入泮,真是才高八斗,學富五車。一日,仁誠見兒子聰俊,就感念祖宗,打發夫人同兒子仍到蘇州閻門外祖房居住。因仁誠官居翰苑,是個清高衙門,故此僕從無多,童僕、婢十數人而已。常言道:「有其父必有其子。」

  誰知王雲亦不好繁華交結,惟有閉讀為事。所有往來者,莫過文朋詩友三四人。最契者:一姓張名蘭,字秀芝;一姓萬名鶴,表字飛仙,亦是在庠口,這二人與王雲不時詩酒往來,況徐夫人治家嚴肅,教子有方,故此王雲輕易不敢放蕩。

  一日,正值仲春天氣,王雲想看那花嬌柳媚,欲到虎丘一游,奈夫人嚴謹,不敢啟齒,心悶無聊,只得在大門前閑望。正看著來往之人,忽聽得叫「王相公」,王雲回頭看時,即是張蘭家人,遂問道:「張盛,到此何干?」

  張盛道:「家相公有書在此。」

  遂呈上。王雲接過,展開看道:

  弟張蘭頓首致書于清翁年兄台下:日來春光明媚,正值柳歌桃笑之時,想虎山遊人雜遝,鳥列笙簧,吾輩豈可虛此良辰?當以尋花問柳,聊借為行樂。度足下亦不阻其佳興,望來辰早降交旌。此訂。

  王雲看完,向張盛道:「承你家相公美情,何以克當?可上複你家相公,說我明日自然來領情。」

  張盛領命,回復主人不題。

  卻說王雲回至內室,徐夫人道:「我兒,這一會到那廂去來?」

  王雲道:「告母親得知:孩兒適往門前閒步,有張秀芝著人送書來,明日請孩兒。」

  夫人道:「書在那裡?」

  王雲在袖中取出,遞與夫人。夫人看道:「既承朋友之請,也不好卻他,只是不要荒疏儒業。」

  王雲道:「曉得,不消母親吩咐。」

  當日晚景不題。次早,王雲梳洗已畢,去問夫人安。才用過早飯,家人進來稟道:「張相公家張盛,在外請大相公。」

  王雲聞言,即起身換了巾服,進內堂稟夫人道:「孩兒去了下晚回來。」

  夫人道:「我兒游春可早些回來,免我掛懷。」

  王雲道:「孩兒曉得。」

  出來叫錦芳跟隨,同了張盛來到船邊,見有三四客已在座,船中諸友看見王雲,忙出艙來迎道:「清霓兄,為何來遲?」

  叫船家搭了扶手。王雲上船進艙,與眾友揖罷,道:「弟至甚速,何言來遲?」

  遂向張蘭道:「承長兄日昨賜華翰見招,弟不勝雀躍。只是屢叨厚愛,何以克當?」

  張蘭道:「游春消遣,何出客言?」

  王雲道:「還有何客?」

  張蘭道:「並無他客,只候兄至,就開船矣。」

  遂吩咐開船。船家解纜,望虎丘進發。

  張蘭就請了四人:王雲、萬鶴,那兩人亦系相知朋友,卻不比他三人知己。一姓李名貴,字尊九;一姓金名聖,字洛文,總在城中居住。金、李二人家道到也豐厚,只是不大通,俱是買的武生。文雖不通,亦甚有趣。金聖遂向王雲道:「清霓兄,連日未獲尊顏,佳文佳句自然重迭案頭矣。奈弟輩不能領教,甚覺慚愧。」

  王雲道:「小弟並無佳句,間或有之,亦是鄙俚之詞,何當洛文兄過獎。」

  李貴道:「前日小弟在縣尊處賀壽,見一座圍屏壽文甚佳,因問起縣尊,說是費二衙送的,後道及我兄佳作,縣尊大贊不已。清霓兄青年如此大才,將來為廟廊重器。」

  王雲道:「豈敢!此前費二公煩弟作壽文,不過草草應酬,不堪入目。」

  萬鶴向王雲道:「前日小弟有一篇窗課,送與兄塗抹,不知可曾賜教?」

  王雲道:「正是,小弟倒忘了,也不敢當塗抹之言,飛仙兄之文,篇篇錦繡,字字珠璣,取青紫如拾芥耳。」

  萬鶴笑道:「兄又來取笑于弟!」

  王雲道:「豈敢假言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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