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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回 華佗廟夢引宿因


  〔先聲蔔算子〕調
  詞曰:
  秋浸月波涼,病似花枝瘦。極目煙中百尺樓,人在樓中否?
  氤氳引鏡魂,窈窕牽絲手。琥珀紅丸賦此情,情更濃於酒。

  洪昆在申府住了月余,與申鴻漸據今考古,相得甚歡。這一日鴻漸有事不在書齋,他忽然想起童昆,自言自語說道:「賢弟,自從杭州分別,各遭磨難。必是張、曹二姓劫運未終,不知何年 才有個出頭日子?」因此垂淚。申公子走來看見,問:「先生何事悲傷?」洪昆說:「我有一盟弟叫做童昆,情同骨肉,別離二載,猛然想起,不覺心酸。我要去訪他消息,未知他能在家遇著?」申公子勸慰了一頓。

  又過了幾天,到八月初九日,洪昆向申老爺說:「小侄要往揚州訪友,特來告辭。」申老爺送他路費,又到高奶奶家說:「小婿有個好友住在揚州,要去訪他,且約他同往京都,共謀進步。」高奶奶說:「這是賢婿終身大事,老身不敢羈留。約在何日榮行?」說:「明日就要前往。」

  高奶奶擺下餞行酒席,母女二人奉陪。飲酒既畢,起身告辭。高奶奶送到門外說:「賢婿鵬程萬里,得意早歸。」玉英隨後叫聲:「洪郎。」欲言又住,兩目微紅,他是個極伶俐的人,隨即忍住淚痕,說:「相公,山路水路不可久羈,魚書雁書必須常寄。長安富貴致身早,切莫忘卻奴家。」洪昆說:「小娘子在家侍奉岳母,小生稍有進益即便回來。」說畢,來到申府宿歇,初十日起身,十四日到揚。

  他嫌客寓嘈雜,路過華佗廟,愛其清閒,走進來與廟僧接談,講明住日、房金。是夜住了一宿,就有氤氳使者引他之魂到秦府入了彩鸞夢中。次日醒來,殊覺奇幻,就留戀揚城,不急往興化了。

  再說呂氏夫人,到二十二日清晨,吩咐丫環傳齊家丁、轎夫伺候,用過早膳,上轎來至華佗廟。早有家丁前往報信,廟僧出山門外迎接。到客堂獻茶,道人點齊香燭,請夫人上殿禮拜。擂鼓撞鐘,夫人跪祝說:「秦門呂氏,生女彩鸞,今年十七歲,三月初三日子時生。得病在本月十五日,幻夢而成沉屙至今不愈,特來求賜仙方。」取了籤筒搖了數十搖,不發一簽。丫環說:「夫人請起,稍停一刻再求罷。」

  洪昆站在階下,聽這祝詞,說:「這就奇了。怎麼也是十七歲,三月初三日子時生辰?」呂氏夫人抬頭一看,見他頭插桂花,衣服與彩鸞夢中相似,又聽他說的話觸景生情,因問廟僧說:「此人何來?」

  廟僧說:「這位相公姓洪名昆,來此訪友,寓在小庵三、五日了。」夫人聽得洪昆二字,就向廟僧說:「何不請來相見?」廟僧答:「是。洪相公,夫人有請。」

  洪昆走上殿來,向夫人一揖,說:「喚小生有何見諭?」夫人說:「适才老身祝告,相公何故稱奇?」洪昆說:「小生聽到祝詞,知令愛貴庚十七歲,與小生八字相同。且小生初到此地,當夜夢一小姐,又與令愛同名。所以信口稱奇。唐突之至。」

  夫人說:「有這等奇事!是小女病有轉機了。就請洪相公到舍,替小女診脈。」洪昆笑道:「小生全不知醫,何能診脈?」夫人說:「就請相公代求仙方。」洪昆答應,跪在神前,取了籤筒,用手一搖,便得上上簽,方開琥珀安神丸。

  夫人大喜,說:「方甚對症。病必能痊。」吩咐家丁雇轎,請洪先生到府中。就在藥鋪中買了丸藥。兩乘大轎抬到秦府。洪昆先下轎,家人請到廳上坐。夫人直到後堂下轎,走到小姐樓上。小姐說:「母親,女孩兒今日病勢更沉重了。」夫人說:「不要緊。我請得一位先生,知道你的病原。定然是得好的。」

  夫人吩咐丫環,叫人買點心與洪先生吃過,就請上樓替小姐診脈。一會兒,洪相公拿了丸藥,來到樓上說:「這更奇了,怎麼經過之路皆似熟徑?」夫人迎上來說:「請先生替小女診視。老身引導進房。」

  洪昆走進房來,鈴兒掛起帳幔,洪昆向夫人說:「小生稟明,不必看脈,看看形症罷。」小姐聽了洪昆聲音,睜開雙目,吃了一驚,即刻遍體香汗欲流,精神陡爽。洪昆取出丸藥,說:「神醫賜藥與小姐和服的。」遂回避下樓用飯。

  小姐說:「母親,這位先生與夢中洪郎十分相似。女孩兒見他驚出一身汗來,又服此藥,已覺病好了幾分。飯後請來問問原由。」夫人見小姐說話有精神,大為歡喜。午後又請洪昆上樓。

  小姐坐起披衣,倚在床上。見洪昆走房來,說:「先生請坐。敢問不診脈就能醫好了病,是何原故?」洪昆說:「小生本不會行醫,是來揚訪友的。那日初到揚州,寓華佗廟。夜夢佳人以『桂花香插少年頭』為題,彼此唱和。因有此夢,就留住廟中。今早聞令堂夫人求神祝告,知小姐年庚與小生八字相同,信口稱奇。夫人細問根由,就命小生代求仙方,同來診視。此藥是華佗神醫所賜。小生並不知醫,但覺樓中皆似熟境,即見小姐,亦似熟人,殊不可解。」

  夫人說:「此中必有天緣,小女如果托庇全愈,就憑老身許字先生。」洪昆起身打了一恭,說:「小生只是高攀了。」小姐說:「請問夢中原唱那『更有玉蟾持贈處』之句,奴家未解何因。」洪昆大笑道:「小姐連夢中原唱詩都記得,這更奇了。」因在懷中取出第九個玉蟾蜍來,遞與彩鸞手中,說:「這是仙人通元子贈小生的,他說:『洪昆,你的姻緣就在此玉蟾上。』」

  夫人說:「既然如此,孩兒收好了。就算賢婿的聘儀罷。自今以後兩家就是一家了。」叫:「家人秦安,到華佗廟把洪姑爺的行李發到書齋。多住幾日再去訪友。」秦安開發房錢、飯錢給與廟僧,叫腳夫挑了物件不提。

  當晚備了酒席在大廳上,有客眾奉陪。席散後洪相公謝過夫人,回到書房安息。次日大早,又隨夫人來問候小姐。洪昆說:「小姐病已減去大半,就是瘦弱些。調養幾日定然如常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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