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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佳人才子大團圓 醜婦蠢夫皆遂意(1)


  察出真情,君恩廣布陽春。不賢醜婦,酒鬼兒郎,從今各悔前事。
  才子佳人,美滿聲,成就鶯求友盟。始信雙棲,於飛二女,樂自天生。
  ——右調《柳梢青》

  話說晏、李二臣,各為子女齊上本章,一時朝廷震怒,敕下法司勘問。這法司姓諸名賢。甚有風力。因接了旨,細細想想道:「這事非關朝政得失,不過兩家各為兒女起見,原無大事,止因賜配,故此交章,觸怒聖容,著我審明回奏。合該拘審,只是我出晏、李門下,又且旨意不曾說是削職審問,審問時殊覺不便。若不審問,何以複旨?」

  因又思道:「我見他們本上說是彼此相謀中毒,何不拘他夫婦來審明回奏?」

  因欲差衙役出去。又想道:「既欲周全大臣體統,又豈可令其少年子女出入公堂?我想既是夫要毒妻,妻應死矣,妻若毒夫,夫應死矣,怎肯同食同死,又且相救俱存?其中必有隱情秘密之事。今一旦拘審,自然奉旨而來,倘兩人俱不吐實惰,我難道好用刑法?我今須得如此方得明白。」

  遂喚過衙役吩咐一番而去。正是:

  論情論理萬千般。若不求明心豈安。
  執法徇情俱有錯,從今始信做官難。

  眾役分頭行事。有幾個衙役到了李吏部家,著人進去稟知。李吏部自出廳中,眾役跪稟道:「我家老爺今早接旨勘問,宜該老爺與晏老爺並公子與小姐同去聽勘。只是我家老爺體念大臣,曲護周全,不敢有傷國體,是以只求老爺將平日服事公子的相信之人,與小的們帶去,便可回旨。若留匿一人,審出來拘,反有不便。」

  李吏部道:「既是你老爺如此周庇,豈有留匿。」

  隨即著人喚出,與眾役帶入衙來。早見那幾個衙役也將晏府中服事小姐的丫鬟僕婦帶入衙來。

  此時,已有人入內報知,褚法司坐出堂來。眾役將兩家男婦帶見,各跪兩旁。褚法司道:「今日審問,原不與你眾人相干,因你家兩位老爺本中說,公子與小姐互相毒害,我老爺不知內中委曲,故此喚來。如今也不必個個推求,只問你們,男婦中平昔是那個最得公子小姐相寵信之人,實實說出,即放汝等回去,我老爺並不難為。」

  眾人見法司說話和快,便你我相推,卻推薛漏、錦霞來道:「這二人是公子小姐的心腹。」

  褚法司即喚近前,怒喝道:「你家老爺本中說,公子小姐皆是你二人暗謀下毒,今日見我老爺,若不實實招出,定用刑法。」

  薛漏忙磕頭道:「這事並不與小人相干,此乃公子自作自有受的事,小人死也不敢承認。」

  法司道:「你且說,你家公子怎麼自作自受?說得明白,我便饒你。」

  薛漏只得說道:「只因我家公子素性愛色,不知那裡蹺得趙少師有位小姐才貌雙全,苦要老爺為他婚娶。不期這小姐先受了司空約老爺的聘定。我家公子心不甘服。苦求老爺上疏爭娶,卻得天子賜婚,將晏小姐嫁了我家公子。誰知這晏小姐是個京師有名的趷躂麻臉佳人,公子十分不願,卻是老爺再三勸道:『皇恩浩蕩,不可違旨』。公子只得忍氣成親。不期成親之夜便就吵起,以致你見我嫌,我見你憎,直吵鬧到如今。一日,因晏小姐忒罵得狠毒,說是冤家相對,若不先死了一個,冤家怎得開交。公子聽了,因起了念頭,要毒死晏小姐,卻沒處下手。恰值這日晏老爺送了食物來與小姐吃,公子乘空下了毒藥。只道小姐中毒必死,故歡歡喜喜走入軒中,著小的打聽。及打聽了小姐中毒死信來報公子;不期公子也死在軒中。這是公子毒死小姐的事,小人知道。毒死公子的事,小人實實不知。」

  褚法司聽了,只是暗笑,正要再問,只見錦霞忙跪上前道:「原來公子起了這樣惡心腸,要害我家小姐,怪不得我家小姐也要害他。」

  褚法司道:「你家小姐既有此美名,必能自諒,怎麼又憎賺公子,就要毒他?」

  錦霞道:「我家小姐臉上雖有花斑麻點,卻虧鉛粉搽塗,又能簪花插翠,自負絕色佳人,想配才子,不嫁匪人。故此我家老爺為他費盡機關,終年選擇。忽卻一日,有個新中進士司空,因見他年少清俊,料他未娶,央謀說合。誰知司空一味拒絕,說是聘了趙小姐。我家老爺細細訪問,遂上一本,要他俱罪就婚,不想天子知司空已聘趙小姐是實,竟將我家小姐賜婚了李公子。這李公子是個酒鬼,醉後無德,又且一身穢臭難當,故此小姐心中大恨錯嫁了他,每日不容他見面,時常說道:『我這一樣香噴噴的美貌佳人,怎同這個齷齪酒鬼作對?』因要算計他早死,故此將毗霜藏在酒中,放下軒內,知他每日到軒,看見有酒,自然要吃,吃了必死。不期這日,公子恰害小姐,他又恰恰吃了小姐的毒酒,雙雙懼死,卻得兩下俱得救轉。只此實情。」

  褚法司聽了,微笑道:「原來有這些情弊,聖上如何曉得。我老爺自有本章入朝。你們眾入且自回去。」

  遂退入內衙,違夜寫成一疏,次早入朝呈上天子。天子從頭看去,只見上寫道:

  法臣褚賢謹遵聖諭勘問事:
  臣勘得晏、李二臣子女,男非子建,常懷美色之求;女豈夷光,竊慕才郎之配。是以名門非拔類,就願於歸;望族少才華,漫牽紅兔。十年待字閨中,數載鰥居潭府。一朝春到,俄聞燕語花香;頃刻陽和,早遍鶯啼柳媚。聞風思聘,不道宛子已約司空,見美致身,詎料司空久婚如子。以致兩相悵望,互結幽懷,一欲奪司空之娶,一欲求趙女之婚,各訴其父,各達天聽。而陛下幹斷秉衡風化。以為司空、趙女,較才,愛才,已盟訂終身,雖未成婚,豈容妄議。垂念李仁勤政,晏黻有功,不加遣責。各有子女,因其事,而合兩姓之歡;察其情,以遂三星之願。此乃皇上洪恩而至公切當者也。豈知成親未久,兩下相嫌,晏女嫌男糟粕模糊,人起渾名酒鬼。李男嫌女斑麻趷躂,自稱絕代佳人。是以身近心冷,形乍親而神先厭,終朝怨詈,曉夜更張。幾次喧拳,直欲並命是超生;數番擦掌,看作拼死為解脫。以致生不能生,死不能死,因而兩下蓄謀,各自暗藏毒藥,巧處下手。適晏母送羹饋女,李男邀入秘室,入藥送進。晏女不知而食,自應死矣。李男得計,自謂將來無可厭之人,靜候軒中。忽聞酒香,開壇渴飲。誰知此酒乃晏女設此機關。未有好酒之人見酒而卻走也,一時內外雙雙同斃,幸得各父母灌救。前啟輾轉,不察委曲,各稱毒害子女,交章瀆聽。
  臣今勘出實情奏聞,伏乞主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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