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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觸目驚心急向蛾眉爭坐位 輸情到底何妨月老定雙棲(2)


  店主人道:「趙府的老掌家尋不著相公,幾幾乎急殺,現在外面,怎麼不真。」

  正說不了,那老家人等不得,到房門外來,一眼看見了趙如子,早喜得眉歡眼笑,道:「造化,造化;一尋就尋著了。」

  原來這個飯店乃曲阜縣通街上的大店,故往來住客多住於此。此時趙如子見是來請考詩,直歡喜得喜氣洋洋,問道:「你府中小姐既不許人考詩,卻又來尋我做甚麼?」

  老家人道:「我那裡知道,自送進相公的詩箋去與小姐看了,小姐說我誤事,便急殺人叫我來追趕相公。我只愁趕不著,還要受他責罰,今幸大造化趕著了。相公可快去,其中事故,相公到那裡自然知道。」

  如子聽了,暗暗歡喜,不敢裝腔,竟隨著老家人重到趙府而來。正是:

  心不抽不細,情不扯不長。
  虛處再三嗅,方知別有香。

  老家人將趙如子引到府中大廳上坐下,恐小姐怪他不問姓名,就問如子討一個名帖入去,稟知道:「題詩的相公已尋請到了,有名帖在此。」

  趙小姐聽見說書生尋到了,忙走出後廳,取名帖一看,只見上寫著:「黃岩列眉村書生趙白題首拜求盟考。」

  趙小姐忽著見列眉村三字,又見書生姓趙,不覺暗暗吃驚,道:「原來這個書生也是黃岩列眉村人,所以認得司空。」

  因又想道:「但司空詞上指摘是趙家如子,這書生卻叫趙白,莫非就是他一家?可請他後廳簾下來問個明白。」

  因傳語:「請趙相公到後廳簾下相見。」

  趙如子到後廳簾下,就要對著簾子行相見之禮,早有僕婦止住道:「相公且慢,小旭尚未出來。」

  因移一張椅子請他坐下。如子才坐定,只見簾子裡又走出一個僕婦來,手拿著他的原名帖向如子道:「小姐請問趙相公,既住在列眉村,又姓趙,則列眉村裡有一位才女趙如子,想自然是認得了。」

  趙如子突然聽見問及趙如子,不禁滿面通紅,一宇也答應不出,只呆了半響,方勉強支持道:「認是認得,但如子乃一女子,又不出戶庭,與小姐南北分途,相去二三千里,不識小姐為何知道,無端問及?」

  僕婦正答不出,只見簾子裡又走出一個僕婦來道:「小姐說,相公若認不得趙如子,則趙相公前詩中為何知道小姐戀戀只司空?」

  趙如子聽了道:「此事其中委曲甚多,非傳語所能詳,除非面見小姐方得明白,但內外隔別,萬萬不得,只好待我聊題數句,陳其大概罷了。」

  僕婦聽了,忙將放筆墨箋紙的桌子抬到他面前放下。如子見了,展開一幅花箋,提起一支筆來,也不說甚麼,竟題詩一首道:

  和詩默默識司空,才美相親結始終。
  此是列眉如子事,是誰傳說到齊東?

  如子題完,付與僕婦送入。送入不多時,早又送小姐和詩的花箋來遞與如子。如子接了,展開一看,只見上和的是:

  有枝有葉事非空,江上峰青曲已終。
  若更聞名思見面,齊東應變作河東。

  如子看完,見趙小姐信筆應酬,意中意外,無不曲盡,知是真才,司空服膺,不為容溺,因暗想道:「我之憐才與人之憐才無異,我既屬意司空,焉能使趙小姐不屬意司空?若使司空因我而拒絕趙小姐,則何異司空因趙小姐而棄稱於我。況他朱門,我蓬戶,已大相懸,所恃者才耳,才既不可恃,而才已矣。今感司空雖不變心,然人情變態多端,焉知今日之不變,能保後日之終不變哉?變而再加,收拾晚矣。莫若就才美之情義而約以雙棲,不獨趙小姐遂心,而司空之喜可知矣。」

  主意算定,因又題七言律詩一首,以致意道:

  彤管才難既美哉,何況花從相閣開。
  觀海司空應笑水,聞名如子自驚雷。
  雙生才貌非無意,三占風流豈不該。
  南北分途誰作合?列眉趙白是良媒。

  如子寫完,與僕婦送入。不多時,僕婦又送出和詩來。如子細讀道:

  詩造河洲已美哉,道途連理敢旁開。
  順心慰我有如水,逆耳愁他不畏雷。
  若肯雙眉容並畫,便虛一席也應該。
  但思月老紅絲定,難作紅絲添設媒。

  如子看完,深服其應酬敏捷,分解入情,因只想道:「如此才女,閨中師友也,若私存抹殺,則未免傷於妒而流於忍矣,豈憐才之本心。」

  因又題一首道:

  才美相憐性所甘,自來一說兩相貪。
  雖然道路分南北,料想心情無二三。
  妒忌排場如我占,風流擔子情難擔?
  他時潦倒英皇夢,方信良媒事不慚。

  如子題完,仍叫僕婦送入。既送入去,如子卻暗想道:「如此險韻,難道又能和出,吾不及也。」

  正想未完,僕婦送出花箋道:「小姐和詩,請相公細看。」

  如子接了,不勝驚服,因細閱其詩道:

  齒滑牙酥苦也甘,我饞焉敢笑人貪。
  後失已自差分寸,撮合何勞說再三。
  不識良言疑漫語,反將喜信作憂擔。
  若能果續紅絲後,百拜紅絲也不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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