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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回 馮旭受刑認死罪 百姓罷市留青天


  再表馮旭到了堂下,眾役稟道:「大老爺,犯人開刑具。」

  兩邊吆喝一聲,站堂官叫道:「犯人馮旭!」

  馮旭答應:「有。」

  大人問道:「馮旭,你因何強姦烈婦不允,殺死人命,快快招來,免得動刑!」

  馮旭稟道:「大老爺,小人實是冤枉。」

  大人大怒,將驚堂一拍,兩邊吆喝一聲,罵道:「你這個刁奴,開口就叫冤枉!」

  吩咐打嘴,眾役一聲答應,打了五個嘴巴。可憐馮旭,滿口鮮血朝下亂噴。大人喝道:「快快招來!」

  馮旭道:「爺爺聽稟,」就將從頭至尾細細說了一遍,前後口供同樣,一字不差。大人大怒,罵道:「你這個利嘴奴才,都是一派花言巧語,在本院堂上支吾,人命重情,不夾不招。」

  吩咐左右取大刑過來,夾這奴才。眾役一聲答應,如狼似虎走上來,把馮旭按倒,將腿往下一踹,馮旭大叫一聲,登時死去。正是:

  人心似鐵非真鐵,官法如爐都是爐。

  可憐個瘦怯怯的書生,怎麼當得一夾棍?可憐昏死在堂上。大人見馮旭死去,叫左右取涼水噴面。沒個時辰,「哎呀」一聲,蘇醒轉來,哼了一聲道:「人心天理,天理人心!」

  大人道:「快快招來!」

  馮旭道:「大老爺,犯生從何招起?平地風波,做成圈套,只求大老爺將魏臨川拿到一問,犯生就有生路了。」

  大人發怒道:「自古一人殺一人,理當抵償,難道魏臨川到來替你不成?」

  吩咐一聲收緊,眾役答應,又收了一繩。可憐又昏死去,過了半晌,方才蘇醒叫道:「犯生願招了。」

  大人道:「你怎麼殺死花公子的愛妾?」

  馮旭供道:「那日犯生到花公子府內,做詩文會,吃酒更深,不能回家,就在他家書房住宿。偶然看見他的愛妾,彼時犯生起了邪心,上前調戲,誰知那女子烈性不從,高聲喊叫。犯生恐花公子知道,不好看相,一時性起將他殺死是實。」

  大人見馮旭招了。叫他畫供,松了刑具,定了死罪,秋後處決。當堂上了刑具,交與錢塘縣,大人退堂。正是:

  任憑銅口並鐵舌,只怕問官做對頭。

  大人提起筆來批道:審得因奸殺死人命是實,已定秋後處決,著錢塘縣收監,連夜做上詳文通詳。登時發下,將馮旭解出轅門。那錢林看見馮旭夾得這般光景,好不傷心。叫道:「妹夫無辜受刑,此冤何時得雪,我于心何安?」

  抱住馮旭,放聲大哭。馮旭將眼一睜,歎了一口氣道:「罷了,我生前不能報此冤仇,死後必到閻羅面前辨個明白,錢兄念小弟母親,只生小弟一人,我死之後,望乞照應一二,小弟死在九泉之下,也得瞑目。但令妹之婚,不必提了,恐誤他的終身,聽兄另擇高門,不可將小弟掛懷,反傷性命。」

  錢林正要回答,只聽得喊道:「帶錢林!」

  把個錢林嚇得戰戰兢兢,忙道:「妹丈,小弟不及細說,大人提審了。」

  眾役一聲報道:「犯人進。」

  內役應道:「進。」一聲吆喝,來至丹墀,眾役稟道:「大老爺,犯人當面!」

  點名已畢,打開刑具問道:「錢林,你為何因,盜了相府許多金銀器皿,從實招來,免受刑法。」

  錢林稟道:「公祖大老爺,容犯生細稟。」

  就將兩家親事的話從頭至尾,說了一遍。與錢塘縣說詳文一般。都堂道:「相府與你做親也不為低,你怎麼將妹子定要嫁馮旭,馮旭因奸殺死人命,本院審明,已經定罪秋後處決,將來你妹子另嫁。不若本部院代為做媒,將你妹子許配相府,兩家改為秦晉之好,一則除你賊盜之罪;二則免革衣衿;三則花太師看你妹子分上,把你做個官,榮宗耀祖,豈不好麼?」

  錢林聽了嚇得啞口無言,驚了半晌方才稟道:「犯生的妹子已受馮家之聘,杭城那個不知;況又翰林朱老先生做的月老,於理不可。一女怎吃兩家茶?求大老爺開恩,此事行不得。」

  都堂大怒,將驚堂一拍,兩邊吆喝如雷道:「不識抬舉的畜生,本部院代你妹子做媒,難道不如一個翰林不成?甚麼理上不合。」

  忙叫過頭役吩咐道:「將錢林押下,寫了遵依上來,聽花府擇日納彩過門。」

  錢林稟道:「容生員回去,與母親商議,再來稟覆。」

  都堂道:「自古雲:為婦人之道,有三從。那三從?在家女子從父。出嫁女子從夫。夫死從子。你今在此做了主,令堂有甚別論?」

  錢林正欲再稟,猛聽得堂上三通敲響,大老爺退堂。眾役一聲吆喝,承差催促錢林出了轅門道:「錢相公快寫了遵依。」

  交與承差,才放錢林回去不表。

  再言都堂發下馮旭,仍叫錢塘縣收監。孫知縣正在內堂納悶,家人走來稟道:「都堂大人將馮旭發回收監,又將承行書辦,責了三十大板,馮旭定了秋後處決。現有文書請老爺觀看。」

  孫知縣大驚,忙把文書接過一看,罷了罷了,可憐杭州一個才子,被無辜冤枉,已定秋後處決,這也可惱,隨即吩咐出來,將馮旭收監,又把承行叫進宅門,那個書辦見了本官,兩淚交流道:「大老爺責了小人三十大板,還要老爺連夜通詳,如違,官參吏革。」

  孫知縣問道:「錢林甚麼口供?」

  書辦道:「大老爺將錢林釋放,硬斷錢氏與花公子為婚,逼寫遵依。」

  孫知縣聽了大怒道:「分明是將人命誣害馮旭,硬斷錢氏與花姓。責本縣的書辦,就如打本縣一般。又叫本縣通詳,本縣也不通詳,看他怎麼參我?我是朝廷命官,食君之祿,理當報效朝廷,代民伸冤理枉。這樣瞞天害理,豈是行得的?寧叫本縣將前程革去,決不可做這樣瞞天昧己之事。」

  吩咐刑房文書不可做,看他怎麼奈何於我。

  要知大人如何難為孫知縣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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