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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遇舟人松濤入錦水 瞞蝶使水氏寄花箋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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松濤自別雲影出門,自思:「雖然一時高興起身,卻不知他躲在何處,也不知果然有個濯錦否?真是大海撈針,從何下手?」 一路風餐水宿,行到金壇,正欲渡江,江邊舟子紛紛,或招雲:「我的舡新。」 或招雲:「我的舡穩。」 或招雲:「我的舡價賤。」 一個來扯衣服,一個來搶雨蓋行李,將松濤圍作一團,竟如楚重瞳困在垓心,無計得脫。松曰:「你們不要爭價錢,不論新的妙、穩的好,我單要的是快!」 內一人近前曰:「來來來!決不過我的,我是有名的載石船。」 松搖手曰:「聽這船名,先就慢起。」 舟子曰:「就快在這名上,千里路,長江一夜直走到繡嶺鳥兒也飛他不過。」 松濤聞言,驚喜曰:「我正要往繡嶺去。」 舟子曰:「這等益發沒得說了,繡嶺除了我,沒有第二個去得。」 眾人撒手曰:「這個地名是沒人認得的。我們只曉得金山,不曉得什麼繡嶺。」 舟子曰:「如何?請下船罷!」 松曰:「你方才說,你這船因何名載石船?」 舟子曰:「客人上船我說。」 松曰:「你說了我上船。」 舟子曰:「不上我船,我也不說。」 松濤上船。舟子細說載生誤入繡嶺,留居山寺之事。松曰:「此事正奇,我卻不信!」 舟子曰:「你這位客人不信老實,若不信,現有那客人的親筆在這裡。」 遂取出石生所書扇雲:「這是一柄招風扇,客人請看!」 松濤見扇,知其所言確是石生。喜曰:「這人是我的朋友。我正要尋他,他果然到了繡嶺。」 舟子曰:「我聽見那和尚說要留他住幾個月,想必還在那裡,包你尋見!」 松問:「繡嶺走那裡?」 舟子曰:「你要到那裡去還不知。」 松曰:「只聞其名,不曾到過。」 舟子曰:「這地在洞庭湖的那半邊,山拐角裡,不大有人到的。」 松曰:「原來是楚地!還問你,那裡可有什麼地名叫濯錦麼?」 舟子曰:「沒有。我只在山上住了一晚,第二日就出來了,不曉得什麼著緊不著緊!」 松曰:「你說船快,依你方才的話,我明日早上就要到了。」 舟子笑曰:「那晚的風是他扇子上討來的,客人若會討,我也會到。」 數日後,舟次彭蠡之口。松濤望見石鐘山,喜曰:「仰止已久,不可不登。」 遂獨上山亭,瞻眺良久,向山僧索筆,留題於石壁之上。詩曰: 為有荊南役,舟從彭蠡過。 未遑泊絕壁,聊複訪崇阿。 山以鐘名異,石因斧鑿訛。 髯蘇無快筆,今日陋猶多。 既下,謂舟子曰:「匡廬在望,還須一眺。」 舟子曰:「若要山看,到那裡盡多,這上頭不要去罷!」 松曰:「你曉得什麼?」 遂令將船放近山麓,振衣直到絕頂。五老迎笑,白雲冉冉從足下起,遙望小姑空空氵蒙氵蒙,煙鬟撩亂。漢江波動,儼若風吹羅帶,飄揚不定。回顧鄱湖鞋山一點,又如金蓮一瓣踹破綠荷。西望斜陽下如鷗集沙汀,點成一片,即武昌也。松大快曰:「對此奇景異趣,惜乎少一知己!」 至暮甫下。 又數曰,舟過洞庭,轉入崇山之內,溪路漸狹。行了一程,舟子停橈回顧,不住曰:「奇了!奇了!」 松曰:「你想是忘記路了?」 舟子曰:「我記得是從這裡出去的呢!」 松曰:「你這人好混張!我道你是認得的,這裡面又沒處去問路,怎麼樣呢?」 舟子曰:「你不要慌,待我跑到山頂上望望看,可望得見繡嶺。」 喘吁吁一氣奔到山尖,周遭一望,連忙下去:「我道我的記性就這樣不濟了!」 松問雲:「可曾望見?」 舟子曰:「一個兒是在前頭了。」 松曰:「還離多遠?」 舟子曰:「看著近得很,不過幾裡光景。」 松曰:「你不要錯看了。」 舟子曰:「不錯。前番出去,那寺裡的當家叫了兩個小和尚,搖只船送我出口子,單記著山頂上的寶塔。你不信,轉過這個小岡去,就望見這個塔尖了。」 果然轉過一峰望見塔頂。松濤甚喜。 趁著一曲溪流東回西抱,行可十餘裡。松曰:「你方才說只有幾裡地,行了這半日,你看那山那塔都不見了,不可又走錯了?」 舟子曰:「除非下次錯,今日我包你不錯!這裡面的路像經折本,望著近,走著還遠。你看,那不是塔又露出來了。」 複行數裡,清溪盡處,繡嶺忽然呈露。舟子呼曰:「是了!是了!這不是繡嶺麼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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