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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聞琴聲隔院覷佳人 和題紅投箋考詩賦(2)


  生笑曰:「其然?豈其然乎?盈娘佳句,已曾窺豹一斑,但鄙人拙作,必不致閨英唾笑,祈彩蘋姊萬勿見卻!」

  彩蘋笑而受之。生曰:「若盈娘見詩有何評論,還祈示知!」

  彩蘋應諾,行入中庭,忽想:「冒昧接了詩來,萬一詞涉風勾月引,抵怒閨紅,責皆我受,豈不被其侮弄?」

  因先自展看,一見十分驚異,持歸入室。

  時盈盈初起,晨妝罷,即往母房。彩蘋將詩藏好。

  待至黃昏,盈盈在燈下翻書。彩蘋閑閑問曰:「當日禦溝題葉,千古稱奇。我疑他二人如有所約,不是如何這等湊巧?」

  盈盈曰:「韓宮人不過一時寫怨,信是於佑有緣。」

  彩蘋曰:「他二人後來果是一對兒麼?」

  盈盈曰:「『方知紅葉是良媒』,此言何謂?」

  彩蘋曰:「姊姊,你道近世可也有這樣事麼?」

  盈盈曰:「古今不少良緣,但不能如他兩人的奇遇。」

  彩蘋含笑,先取詩箋展向盈盈曰:「奇遇現有一樁,姊姊請看。」

  盈盈一見即問曰:「這從何來?」

  彩蘋曰:「姊姊的從何而去,這便從何而來。今早偶然啟戶,被石生聽見,持了這簡帖到山子後來,說是他的拙句要我帶來請政。我欲回他,他再三央及,誰知這裡面有此異事!」

  盈盈曰:「何異之有?非你洩漏,他卻從何知道?」

  彩蘋曰:「這事本由天意,姊姊倒要扭作人謀!若還疑到彩蘋,昔日于韓卻是誰為傳說?」

  盈盈曰:「縱使拾葉非虛,怎便知其從此而去?」

  彩蘋遂出葉雲:「幸喜這良媒現在,花葉雖焦也,虧他一點堅心,珍藏不棄。姊姊認一認是真是假。」

  盈盈驚訝良久,乃愧悔曰:「事本無心,竟同有意,寧非自招恥笑?怪道你引古證今,詰問不了。」

  彩蘋曰:「這生迷舟之異,宛如阮入天臺;得葉之奇,更似于經禦水。不是彩蘋恃愛多言,姊姊良緣舍此安適?」

  盈盈低頭無語。

  彩蘋曰:「還有一事告訴姊姊,不要吃惱。」

  盈盈問是何事,彩蘋曰:「我道他將詩請政,賣弄才學,說我家姊姊才高眼刻,先生不要自取訕笑。他說蛾眉純盜虛聲,姊姊卻未逢敵手,若許分題刻燭,定教俯首降心。」

  盈盈笑曰:「狂生敢作此大言!」

  彩蘋曰:「幾時便與他角個輸贏,他才曉得閨中人物。」

  盈盈曰:「這有何難?明日就出個題兒試他一試,如果言副其實,我亦甘心俯首。」

  彩蘋甚喜。

  次晚,探得散人已睡,盈盈書一箋付彩蘋曰:「你將這詩題送與石生,是鬼是仙,當場立見,我只在庭前等你。」

  彩蘋展看,笑曰:「主司命題辣手,勒限又嚴,就使陳王也當擱筆。」

  行到書房門外,擺動簾鈴,石生開戶見之。彩蘋曰:「動問先生,題葉之詩從何而得?」

  生言拾葉之事。彩蘋曰:「姊姊戲題此葉,只道隨流不知所止,誰料巧落先生之手!姊姊不但見詩驚異,且極道佳作清新,遣妾前來,還欲請教。」

  生喜曰:「生平拈韻頗多,既蒙阿好,明日當繕寫進呈。」

  彩蘋曰:「姊姊說平日推敲,誰無佳句!先生既自命詩豪,風簷寸晷,必能立掃千言。為此頒題命試,若果能中式,便當收置門牆。」

  語畢,將題展於幾上。

  生笑曰:「我只道命你來請戰期,原來點你來作房考。不才自度世無李杜,不當在弟子之列!」

  見箋上書雲:

  聞說才人誇七步,才名未許空馳鶩。
  燈下尋題寄草堂,寬限銅壚香一炷。
  八律先征花月吟,一篇隨試篔簹賦。
  果能擲筆了杯茶,降心願拜齋前路。

  生曰:「姊姊才雖高,見識淺。古人日試萬言,倚馬可待,只如所雲,何足見難!」

  彩蘋曰:「此事非徒借古人為口實,先生既有捷才,何不立揮而就,付妾持去?使閨中女兒也曉得天下才人不可易視!」

  生曰:「此言甚快!」

  彩蘋曰:「待我點起香來。」

  生曰:「屈卿坐待如何?」

  彩蘋就坐。

  石生濡毫展紙,隨題而賦:

  花月吟

  花圍碧檻月當天,月影離離花影妍。
  幾夜月明花正豔,誰家花放月初圓?
  花間待月呼醽醁,月裡尋花弄響泉。
  試問今宵花下月,何人擁月伴花眠?
  花花抹月鬥輕盈,月月看花幾困酲。
  醉月月偕花共醉,盟花花與月同盟。
  從來問月月無語,幾度看花花有情。
  聞道月中花更好,梯雲入月採花行。
  夜峭花寒月似霜,露珠和月做花光。
  催花縱擊三郎鼓,杓月頻傾韓子筐。
  龍女望輪思月減,蛾眉對鏡妒花芳。
  玉錢也解花枝好,化蝶飛來月影忙。

  彩蘋曰:「好個『露珠和月做花光』!」

  生曰:「聞卿亦解人,果然不錯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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