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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慧嬌娥衡文稱藻鑒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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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一曲陽春競唱酬,高才難息謗悠悠。 早知世道多奸險,捫舌何如得自由。 當下紅玉仙、沈西苓將鵲詩依韻和就,隨後方蘭、方蕙亦各完篇,共錄在一方桐葉箋上,以待方公評閱。等了一會,只見方公欣然踱進房來,紅、沈二生便將詩稿雙手遞過,方公接來看道: 畫史深誇揮灑微,翠屏喜鳥似依依。 雙睛更遇仙人點,奮翅天涯自遠飛。 第二: 三匝空憐月色微,南林今幸一枝依。 故園欲去愁無主,故傍山梅不忍飛。 第三: 筆尖巧奪化工微,雙鵲渾然永自依。 何事兒童癡蠢甚,幾番驅逐不曾飛。 第四: 靈畫年深墨蹟微,一雙靈鵲向花依。 舊巢今被誰人占,獨自遲回不肯飛。 方公看罷,連連讚賞,道:「細觀箋首二章,必系二位老侄所詠。工力悉敵,寓意各深,真是錦心繡口,使我不勝欣快。只愧兒侄輩,東塗西抹,較之繡虎才情,萬不及一,真豚犬耳。」 二生再三謙謝道:「下裡巴吟,謬承見賞,殊非侄輩所以請政之意。」 方公又將方蘭、方蕙的詩,細細的評駁了一番,遂將詩箋袖著。回進內房,把與素雲看道:「我以兒詩,並我所作,以示紅、沈二生,並汝兄汝弟,著各次韻成章。汝且試為評閱,四人高下若何?」 素雲一連哦了幾數遍,便說道:「首章規模宏大,有高飛遠舉之志;次作清新秀雅,不愧大方,然一似有思歸之憂者。至第三首,雖非前比,猶有可觀。若末篇,潦草不工,卑卑乎不足觀也。據著孩兒管見如此,未知爹爹嚴命以為確否?」 方公道:「我兒評品,語語切當。依我看來,第一作想是沈西苓,第二篇口氣想是玉仙侄,第三想是蕙郎,若第四定是蘭郎這蠢才了。」 遂命素雲,用上批語。及至一一相詢,果如所言。二生看了,亦各嘆服,獨有方蘭批壞,深憾姊氏較評之刻。又見眾人暗地笑他,悶悶不悅。話休繁絮。 當日正在看詩,忽見書僮報進:「紅相公來到。」 玉仙隨著方公,急忙迎進。見畢坐定,備問家中消耗。紅芳歎息道:「不要說起。自你出來不上半月,即遭那夥賊寇到村焚劫,把屋宇家私都化作灰燼了。你難道還不相聞麼?更有一件奇怪,周圍俱各燒盡,獨有牡丹亭還留在那邊。聞說時常鬼現,賊兵倒也不敢擅進。」 說罷,父子俱各感傷不已,方公與曹士彬從旁勸慰乃止。當晚少不得置酒款待,不消細敘。到了次日午後,紅芳作別,自往長興外家了。 且說玉仙自聞此信,終日眉頭不展,面帶憂容。卻得方公幾番勸慰道:「吾侄家業雖廢,猶幸骨肉無恙,何必過為無益之憂。目下聞得宗師將到,且自安心讀書,以圖克捷。」 玉仙聽說,只得強自排遣。一夕,與沈西苓趁著月色澄清,坐于竹蔭石畔,閒話移時。玉仙微微歎息,道:「小弟時運不濟,命途多舛。年將弱冠,功名既未到手,怎奈家下又遭焚劫。遑遑如喪家之狗,為之奈何。」 西苓道:「仁兄學業已成,又在具慶之下。今雖偃寒,後當顯達。若在小弟,幼年失怙,書劍飄零,雖獲幸拾青衿,而負郭無田,齊眉無婦。竊恐將來,不知更作何狀也。」 玉仙道:「我兩人雖則異性,實勝同枝。他日乘車戴笠,永以為好,無相忘此日之情。」 正說話時,忽聞後樓鳴鳴的笛聲吹響。玉仙慨然道:「弟欲即事為題,共聯一律,以舒鬱勃,不知兄意若何?」 沈生道:「我亦正有此興。兄如首倡,敢不效顰。」 玉仙遂朗吟道: 幸同知己滯孤蹤,(玉仙) 曲經無人雲自封。(西苓) 梅影橫鈄侵石砌,(玉仙) 笛聲斷續到簾櫳。(西苓) 柳眠不定因風擾,(玉仙) 花睡含顰帶月濃。(西苓) 坐久卻憐清露下,(西苓) 夢魂空憶楚雲峰。(玉仙) 玉仙吟罷,興猶未已。複作《蝶戀花》詞以寄感。詞曰: 夜靜誰憐簫館獨?笛弄瓊樓,空憶人如玉。孤鶴夢寒聲轉促,梅花落盡青山綠。 破入清商成斷續,嫋嫋餘音,贈我愁千斛。曲罷不知銀漏速,多情想倚闌幹曲。 吟畢撫掌大笑,實時進房,將詞錄出。寫罷,重複吟哦了數遍,然後解衣就寢,一夜無話。到了次日,又值文會之期,曹士彬吃過早膳,同著紅、沈二方,自去課文不題。 且說素雲,自從淩霄傳著玉仙的說話,又見生詩才雋逸,不覺春心頓動,往往托著淩霄,覘生動靜。其日倚著雕欄,正在凝眸獨立。忽見淩霄手持一張箋紙,笑吟吟的走至。素雲問其所以,淩霄道:「今日紅家郎君與曹先生俱以會文出外,書房不鎖,被我闖進去閑耍一回。只見硯匣底下壓著這張花紙,甚是可愛。又見有幾行墨蹟在上,小姐平素是極好寫字的,故拿來比一比,看誰的好。」 素雲接來一看,卻是一首《蝶戀花》詞。然既清新,字又端楷,賞玩數四,方知紅生是為夜來聞他吹笛而作。便將來折為方勝,藏在鏡箱之內。 當晚玉仙、西苓與方蘭、方蕙回來,各將文字清出呈與曹士彬批閱。曹士彬先將沈西苓二藝看了一遍,密密圈點,道:「荊玉無瑕,秋蘭挺秀。至其蹊徑獨辟,有白雲在山,芙蓉浥露之故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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