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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富家兒當場出醜 窮秀才暗地遭秧(3)


  王齋夫道:「正要到相公府上。學院老爺到了,初十日取齊,月半就要考了。急忙而來,叫我們如何來得及!」

  說罷,拱拱手道:「我就要到社相公家裡去。」

  急忙的別了。

  又過了一會,家人取了銀子才來。只見夕陽西下,又無船隻可叫,富子周道:「今日將晚,明日去罷。」

  聞生道:「明日起身,不知何日趕著。來往要數日工夫,萬一宗師掛牌,豈不誤事!只得罷了。」

  恨恨而別,富子周就留聞生吃酒,聞生不肯,遂各自回去。

  聞生歸到家中,悶悶不樂,覺得身子困倦,和衣睡了。他的病還未全好,受了這場氣,又病將起來。聞公夫婦聽見宗師要考,兒子又病起來,十分著急,日夜請醫生調治。過了十數日,只見家人來說:「學院老爺掛牌,先考吳縣。」

  聞生只得帶病入場。做完兩篇文字,頗覺得意,頭牌就出來了。聞公夫婦接著,問道:「身子不甚狼狽麼?」

  又叫他念了個破承起講,聞公道:「大意已見,論起理來,科舉還該取得。」

  過了月餘,專等宗師出案。

  只見一日,杜伯子、富子週二人慌慌忙忙走到書房裡來,見了聞生,口裡只道:「奇事,奇事,真個奇事!」

  聞生大驚,問道:「有何奇事?莫非小弟考在劣等麼?」

  二人都不開口。聞生又問道:「小弟想是四等?」

  杜伯子才道:「天下有如此可恨的事!更甚於此。」

  聞生道:「難道六等?」

  富子周道:「不是六等,竟是兄考在五等,豈非奇事?」

  聞生聽了,氣得面如土色。又問道:「二兄如何?」

  二人答道:「小弟輩皆在前列。」

  聞生又問:「同社諸子何如?」

  二人道:「止有王楚蘭三等。」

  聞生道:「既有如此批看文章的,我前日文章雖不好,也不至於如此耳!」

  二人道:「兄也不消氣他,得失不過偶然,文章自有定衡。趙太尊待見甚厚,何不會見他一見?」

  聞生道:「也不去見,聽他罷了。考了五等,還有甚麼面目見人?」

  富子周道:「兄不肯去見,讓小弟明日代兄去一見,求他對宗師講了,提在三等。到不必使老伯知道,恐他老年人著惱。」

  聞生道:「極蒙二兄骨肉之愛。」

  三人正說間,只見一個小廝走過來道:「老爺請相公。」

  二人就站起來道:「小弟且別,見過趙太尊再來奉複。」

  聞生走到裡面,只見聞公夫婦各有慍色,對聞生道:「案已發了,你竟在五等!前日文字裡面,必有差訛。」

  聞生道:「文雖不好,若論差訛,其實沒有。」

  聞公不語。夫人便道:「你父親說你平日三朋四友,吃酒做詩,時文必竟荒疏,所以如此。如今富、杜二生都是一等,你同社的個個都有科舉,唯你如此,豈不被人恥笑!你爹爹又不做官,單望著你。」

  說到此處,不覺流淚。聞生哀不自勝,大哭起來,聞公也流淚道:「如今也罷了。但自今以後,須低頭讀書,再不可象前日。」

  聞生哭了一場,聞公道:「你須自寬懷,不消過悲,且將息身子。」

  聞生是個有志氣的,只抱恨不已,道:「我平日心高氣傲,今日考壞了,教我如何見人?況且父母如何望我,我今日又不得進場。」

  只是左思右想,忽然想道:「前日舅舅有書來,他升了濟南知府,就要到任,要請我去一會。我因有事,不曾去得。如今不如去見見母舅,問他借幾百兩銀子進京納監。舅舅至親骨肉,料不笑我。」

  又想道:「我對父母說了,決不放我去,不如不說而行。這裡到濟南不過四、五日,到了那裡,再寫書回來不遲。」

  算計已定,叫起燕喜來,對他說了。急急忙忙收拾些書籍衣服,帶了幾兩盤纏,等不得天明,竟同燕喜出門。

  次日早起,管門的起來,見大門升了,又見園門已開,心裡有些疑惑。走到書房一看,只見房門鎖著,燕喜與相公都不見了。慌忙報與聞公,聞公道:「他小小年紀到哪裡去?不過在別人家納悶。」

  差人到相與人家去問,都說沒有,聞公才有些著急,差人四下追尋。正是:

  遊子輕離別,父母重親情。
  思兒腸欲斷,何日賦歸程。

  畢竟不知聞生此去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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