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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吳瑞生月下訂良緣 金禦史夜中失愛女(3)


  可煞作怪,翠娟剛下樓來,忽然起了一陣涼風,只聞的風聲悲悲楚楚、淒淒切切,如人哭泣一般,不由打了一個寒噤,遂覺遍體生涼。此時夜已三鼓,更深人靜,翠娟也未免動了一個懼心,忙進繡房,令素梅將門關緊,鑽入帳裡,還未脫衣,一時風雨驟至,雷電交作,只聽的:

  聲如地裂,勢若山崩。一聲霹靂,轂轆轆震動山川;兩條閃電,明晃晃照徹宇宙。風卷石砂,刮的馬面牛頭皆閉目;霧滿乾坤,驚的山精野怪盡藏頭。三峽倒流,不住盆傾甕點;銀河下瀉,一時溝滿濠平。只使的風伯雨師無氣力,雷公電母少精神。

  風雨過處,只扣的乒乓一聲,門窗俱裂,滿室盡是火光。翠娟急睜眼一看,但見火光中無數妖怪,那妖怪近前,不由分說,將翠娟挾起往外就走。翠娟嚇的三魂渺渺,七魄悠悠。只說精魂攝入魔王府,那知玉魄攜歸浪子村。

  看官,你道這夥妖怪是那裡來的?就是鄭一恒等。自那日定下計策要劫翠娟,計巧先著鄭一恒造了一隻小船,泊於浙江,將家中細軟盡行運入,俟人到便開船逃走。到了這一日晚間,五人俱搽抹成花臉,扮做妖精模樣,身上披了雨衣,手中拿了火具,暗伏在金禦史宅後,單等下雨行事。候到半夜,果然風雨齊至,他五人原是江湖久盜,凡飛牆越屋如履平地,況金禦史又不在家,搶劫翠娟真如囊中取物一樣。五人乘著風雨,遂破窗而入,認定翠娟,用雨衣裹起,挾著就走,不一時到了江邊,將翠娟交于鄭一恒,道:「幸得老天助力,一去成功,不負賢弟所托。」

  鄭一恒先把五人謝了,然後將翠娟抱起道:「小姐別要害怕,我不是妖精,有名有姓,同是杭州府人。因慕小姐顏色,無門得入,故用此計得了小姐,咱二人就是夫妻了。」

  翠娟此時已驚得半死,及聞鄭一恒之言,方知落於奸人之手,一時烈性暴起,罵道:「吾宦門之女,千金之體,誰與你為妻?我金翠娟既到此地,必無生理,寧可碎屍萬段,決不受你賊子之辱!」

  鄭一恒笑道:「小姐,你今日既落我手,既欲求死而亦不能,在我船中,便插翅也不能飛去。我實對你說了罷,你若爽爽利利從我便可,若這等扭手扭腳,只用我眾兄弟們將你縛倒,去了你的褲子,你那新新鮮鮮避人的寶貨,少不的還現出來,供我一個快活。」

  翠娟哪裡聽他,只是哭罵。鄭一恒將計巧等調了一個眼色,五人一齊向前把翠娟按倒。鄭一恒正欲安排下手,忽聽得後面喊聲震地而來,六人聽了大驚,把翠娟放起慌忙開船,順江洄流望西而逃。

  不一時,後面追兵漸漸逼近,鄭一恒恐怕在船上逃走不脫,隨即將船傍岸,攜了翠娟由陸路奔走。翠娟喊叫之聲又驚起江岸上防兵,防兵便隨著喊聲追出。此時東方漸白,六人攜著翠娟終覺礙手,欲待殺了,又無兵刃,正走之際,忽見道旁一井,鄭一恒罵道:「今日之禍都是為你這騷根起的,人既得不利亮,連家業都舍了,性命還未可保,前世冤家,今生撞著,罷罷罷,給你個囫圇屍首罷!」

  說完,即將翠娟投于井中,六人方金命水命逃命去了。你道追兵是那裡來的?方計巧等五人劫翠娟時,素梅唬的藏到床底下,藏了頓飯時節,見沒有動靜,方出來將此事報于金昉。金昉回宅各處搜遍,全無蹤跡。又到後園一看,見牆上扒的腳印,方知翠娟不是妖精攝去,是被賊人劫去,遂將此事報于兵馬司,兵馬司即刻點起二百兵丁,著他沿江追趕。

  到了第二日,方將六人捉回,兵馬司將計巧等嚴刑拷打,六人受刑不過,方把搶劫翠娟,投翠娟于井中之事盡情招了,及至押他去井邊驗取,翠娟又無蹤跡。此事竟成了一個疑案,整年監禁在牢,以後六人俱死於獄中。金禦史為貪去賞花,失卻愛女,自己追悔是不消說的。夫人還疑是妖精攝去,求神求鬼,許豬許羊,哭哭啼啼,思念女兒,這是婦人的常情,也是不消說的。

  吳瑞生方與翠娟約為婚姻,正欲央媒撮合,忽然生此變故,此時相思比從前更甚,背後珠淚也不知流了多少,這也是不消說的。但金翠娟既被鄭一恒投在井中,如何又無蹤跡,此事甚奇,有分教:才離虎口,又入狼穴。身如柳絮,隨風轉,將欲欺花,忽逢妒柳,暫借鳥巢作伴棲。試看下回,便知端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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