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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索詩源論可生風 行酒令情深懷古(2)


  松曰:「菊婢已說過了。」

  雪香曰:「那算不得。」

  松曰:「牡丹經雨泣殘陽。」

  顧柳曰:「曲江該你。」

  柳曰:「我認了玉蘭。金玉其相。芝蘭之交。」

  松曰:「該罰。」

  柳曰:「怎樣該罰?」

  松曰:「我與嶰穀都是末一字,你用第二字,如何不該罰?」

  桂曰:「這卻無妨。」

  雪香曰:「翠濤讓他些。」

  松曰:「饒你罷,詩來。」

  柳曰:「幽蘭香送玉人來。」

  松曰:「這便要罰。」

  柳曰:「不似你作隱語,如何罰酒?」

  松曰:「玉蘭二字拆開了。」

  柳曰:「拆開較難。你每所說海棠、牡丹可有拆開詩句否?我為其難,怎倒受罰?」

  雪香曰:「聖人雲『吾從眾』,曲江違眾,該罰。」

  柳曰:「這倒說得是,飲一杯罷。」

  飲畢,松曰:「更一句。」

  柳曰:「皓月清霜映玉蘭。」

  桂曰:「該梅君說。」

  雪香曰:「我認了夜合花。豈不夙夜。天作之合。」

  柳曰:「詩來。」

  雪香曰:「夜合花前人盡辟。」

  桂曰:「該我了。我認了金鳳花。勿金玉爾音。鳳凰於飛。」

  柳曰:「罰酒。都是四字,月香卻說五字,該罰不該罰?」

  雪香曰:「《詩經》原有五字這卻無妨,且讓這一杯罷。月香姊詩來。」

  桂曰:「鳳仙花開女兒花。」

  松曰:「這倒要罰。曲江兩個字面都有,因拆開了,尚且受罰。月香姊只有一個字面,決不能恕這一杯的。」

  柳曰:「翠濤之言是也。」

  雪香曰:「月香姊吃這一杯。」

  桂飲畢,竹曰:「更一句。」

  桂曰:「指頭金鳳彈流水。」

  松曰:「令畢了,大家滿飲三杯收令。」

  飲畢,柳曰:「把酒賦詩,自是我輩快事。我欲作懷古詩,俱切美人,限乖、骸、釵、諧、埋韻,八句各指一件,關合:一美人,二曲牌,三花,四鳥,五藥名,六音律,七地名,八古人。各作一首,以浮太白,諸君以為何如?」

  松曰:「限韻作詩,縛人才氣,又限以險韻尤難穩愜,況八句各指一件,縱盡態極妍,終是小家技量,難入大雅之室。」

  桂曰:「曲江既有此意,偶一為之,似亦無傷雅道。」

  松曰:「曲江你請先作。」

  柳乃作一首雲:

  織女佳期信不乖,鵲橋仙本是仙骸。
  時開菱鏡新梳髻,為整鴛衾任墮釵。
  手握牽牛心暫慰,琴彈別鶴願難諧。
  昆明池畔沉灰盡,應與張騫石共埋。

  松曰:「用鶴橋仙曲牌關合織女甚佳。」

  竹曰:「用牽牛藥名亦妙。」

  松曰:「曲江情織女,我就懷綠珠罷:

  綠珠底事命途乖,上小樓難保骨骸。
  夜合歡空當日夢,子規啼斷舊時釵。
  香含豆蔻心猶在,淚染琵琶韻未諧。
  若有魂歸金谷裡,石郎相伴歎沉埋。」

  柳曰:「翠濤用上小樓曲牌,映合綠珠墜樓事亦雅切。」

  竹曰:我懷西子:

  漫道西施妙舞乖,醉春風處放形骸。
  床前笑倚芙蓉帳,枕畔慵簪玉燕釵。
  蘭麝香熏招蝶慕,笙簫響徹與歌諧。
  浣紗津裡人誰識,不遇吳王便永埋。

  雪香曰:「嶰穀收句反跌。令西子而在亦當首肯,真是善於論古。」

  松曰:「雪香你只管說,你的詩哩?」

  雪香曰:我懷著秦弄玉:

  簫吹秦女豈音乖,步步嬌難禁弱骸。
  裙繞金蓮平貼地,車乘彩鳳俯遺釵。
  珊瑚枕上常相伴,琴瑟人間已允諧。
  我願藍田獲雙璧,早隨雍伯玉同埋。

  松曰:「雪香押埋字,用藍田種玉事,惡字好用,頗見匠心。」

  柳曰:「雪香已失蘭家婚姻,此時求鳳甚急,一結更道出自己心思,不徒懷古而已。」

  竹曰:「月香姊你作一首看。」

  月香曰:「此等詩拘文牽義,亦是大難,妾怎敢與君等抗衡詞壇。」

  松曰:「月香姊又謙起來,真是贅瘤。」

  月香曰:「我懷哪一個是?」

  沉思一會,曰:「就是崔鶯鶯罷。」

  其詩雲:

  雙文盼到好音乖,獨繞紅樓惜瘦骸。
  贈芍原羞輕玉體,畫眉無奈拂金釵。
  紅娘寄語芳情動,綠綺知音素願諧。
  一去長亭人未返,張郎何忍聽香埋。

  雪香見詩,閉目不語。松曰:「用紅娘藥名,恰是本地風光,妙絕,妙絕!」

  竹曰:「月香姊此詩必有所指,不徒泛詠崔娘。」

  桂曰:「本無心而作。」

  柳曰:「如『贈芍原羞輕玉體』之句,亦是占身分處。」

  松曰:「雪香裝模作樣,是何緣故?」

  雪香曰:「偶爾困倦。」

  松曰:「我們再酣飲一回。」

  於是複賭拳索戰,盡興而罷。

  撤筵後又縱談多時,日已西斜,四人辭去。桂曰:「倘蒙不棄,願時聆清誨。」

  松曰:「不日必來。」

  桂曰:「松君大恩,刻銘肺腑,無以為報,奈何?」

  松曰:「此事何足掛齒,以後再也休提。」

  遂散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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