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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松風欲合二姓好 艾炙偽作兩邊書


  雪香自見桂蕊之後,坐想行思,情致無聊,飲食頓減,不言不笑。其母冷氏屢詢其故,雪香低頭不答。冷氏自語曰:「俗言『男大須婚』本是近人情語。近見吾兒,如玉寂然,若有所思,問之默然不答,得毋將欲遂琴瑟之樂,以致寤寐思服乎?但蘭家自回鄭州,彼此隔絕音問已十餘年,未知彼家近況如何。先前與彼定親雖有幣聘,卻無媒妁。吾想松、竹二子與吾兒最是相契,意欲央他為媒,到鄭州蘭家言及親事,使吾兒早遂于飛,亦可了我向平之願。只是他的父親游西泠未歸,奈何?」

  一日,松到梅家,雪香先出去了,冷氏遂命鶴奴請到內堂,告以雪香姻事,欲請松為媒,往鄭州向蘭家說。松曰:「雪香大事,伯母命侄往侄敢不從命。」

  冷氏曰:「俟伊父回否?」

  松曰:「不必俟亦可。」

  冷氏曰:「待我擇日,請賢侄一往。」

  松應諾辭歸。

  過了數日,忽報蘭氏有書至。雪香命鶴奴請送書人到中堂坐,雪香問那人姓名、裡閭。答雲:「姓艾,名炙,世居鄭州與蘭氏鄰。」

  雪香問蘭氏近況。答雲:「甚好。」

  雪香曰:「自家岳回鄭州,家父曾托便人寄紮問候,何竟無一回音。嗣後十餘年,音問隔絕,今見來書真非易事。」

  艾曰:「梅兄,請急開緘,小弟立等回音。」

  雪香拆書視之,其略雲:

  弟自回鄭州,忽忽十餘年矣。因無便鴻致稽修候,惆悵殊深。去年某月,聞令郎已完婚某氏,致令小女空房,來龍何勝憤懣。回思從前兩家定姻,本無媒約,安能歷久不渝,因歎世事變更,大抵皆然,殊不足怪。今春幸托天緣,小女許嫁某氏,頗得快婿。屢欲致書問及悔盟之由,無奈道遠無因。適際艾某訪舊貴處,專修寸楮,致諸閣下,云云。

  梅雪香閱畢,笑曰:「甚矣人不易知也。家父常言蘭瘦翁迥異塵俗,今觀所為真庸夫俗子。」

  艾曰:「瘦翁聞兄已完姻,故另擇婿,其過當歸尊府。」

  雪香曰:「這是何曾的話,我家豈做此不近情理之事。彼奈何聽無稽妄傳,毫不加察遂將女兒別字。」

  又謂之曰:「尚未於歸否?」

  艾曰:「已嫁矣!」

  雪香扯書擲地,目瞋口呆。艾曰:「事已成矣,將如之何?兄請息怒,小弟立等回書。」

  雪香遂作書痛責之。艾得書辭去。

  雪香以告其母。冷氏怒曰:「彼說無媒約,不足為憑。叫他還我定聘雙股釵來!」

  遂召松至,告以故,且曰:「俟伊父西泠歸,到鄭州與之論理。」

  松勸慰一會而去,於是請松鄭州之行遂止。然而不知蘭氏書之偽也。

  送書來人艾炙本西泠人,詭言鄭州耳。先是蘭瘦翁改名賈遁翁,移家西泠,與艾炙居處不遠。艾聞其女猗猗才貌無雙,欲為坦腹,托友人蒲某為媒。蒲某到瘦翁家,對瘦翁曰:「聞翁令媛有林下風意,欲作個紅線。」

  瘦翁曰:「小女已許字羅浮梅氏,無勞兄台費心。」

  蒲某聞已許字,遂不提出艾炙求婚,但問曰:「梅氏令坦曾過門否?」

  瘦翁曰:「定姻時,小婿甫三四歲。自我遷居後,不通音問十有餘年,小女年已及笄,將欲專人遞書去,為女兒完婚了。」

  蒲曰:「想梅府公子定是快婿。」

  又略略問敘而去。對艾炙曰:「事不諧矣。」

  遂將瘦翁之言悉以告艾,艾炙求婚之念亦息。然深慕猗猗才貌終割不下。

  一日,忽想到梅家久無消息,此中有隙可尋,或者破彼婚姻成我秦晉,也是常事。且賈遁翁欲專人遞書梅氏,我不如到羅浮一遊為彼寄書,於中取事,且可訪查梅氏根柢,以便回報遁翁。主意定了,乃托言訪舊羅浮擇日覓舟去。瘦翁聞之,謂艾曰:「我小婿家在羅浮,正欲專人寄書去,聞足下欲往彼處煩帶一紮。」

  艾允諾。瘦翁修書附艾。艾歸家拆視之。書中曆敘播遷改姓之由,且言定親時無媒的欲請媒完婚等語。艾悉其始末,乃曰:「賈遁翁原來姓蘭,我今日才知哩。彼由羅浮遷鄭州是梅家曉得的,由鄭州而楚澤、而湘南方到西泠,梅氏一概不知。我今作偽書報梅,言蘭氏女已嫁。諒梅縱然訪問,不過向鄭州去,決不得到西泠來。」

  遂作假書,至羅浮寄梅氏。雪香所視之紮乃艾炙偽作蘭氏書也。

  艾自羅浮歸,又將雪香回書拆視,複作紮以報蘭瘦翁。大略言:屢次寄書鄭州,從無回音,以為泄邇忘遠人之恒情。且定姻未有媒約,恐事有變遷,已娶某氏女為媳,令媛請再相攸云云。瘦翁曰:「不料梅臞翁竟作此等事。」

  入告夫人池氏。夫人曰:「你我年已六旬,膝下只有一女,許字羅浮,道途甚遠我方以為憂。梅家既別娶,為女兒再向近處擇婿可也,何必悶悶不樂。」

  瘦翁默然而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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