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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三請兵激怒督府 兩招魂瞞脫梅英(1)


  詩曰:

  羅旁有五花,遇者無其家。
  一朝石鼓淵淵動,將軍棄甲民諮嗟。
  嘉桂有女何英俊,矢滅此賊完忠順。
  惜爾嫉功妒寵臣,沮撓大計真汶汶。
  可憐痛哭流涕人,不眠特地恨難平。
  感得風流在羅口,臨江揮涕不勝情。
  山路崎嶇險且滑,瘴煙入夜迷寒月。
  蛇成兩頭噴毒黴,遭者膚指自墜裂。
  恨深不覺履艱危,萬丈牂牁自飛越。

  且說李公主大敗回來,點視人馬,三停折了一停,又損大將兩員、女將兩員、裨將三十余員,軍資器械喪失無數。李公主放聲大哭,命人塑逢玉像于都貝大王側,塑苻離、馮力木像于左席,塑楊翩翩、許玉英像於右廊。親自披麻掛孝,扯起白旗一面,向西招魂祭奠,感動得一軍皆哭。祭畢,覆命人就廟門外搭起醮台,延僧追薦,超度亡者,朝晚親至壇上拈香。又親至死者之家撫慰贈恤,備極繾綣。人感其德,故雖經喪敗之後,人心悅服,不見其挫失也。

  過了幾時,令人請苻雄、鄧彪二將到後寨,禮畢坐下,公主向鄧彪泣道:「天馬賊徒死吾黃郎,殞我大將,奴與他勢不兩立,望叔父看都貝大王面上為奴畫計,以泄此恨!」

  說畢,掩面而泣。鄧彪道:「報仇之事,今有未可遽言者三:軍士瘡痍未起,喪亡未補,一未可言;府庫空竭,軍資殘缺,二未可言;末將原說欲征羅旁非三十萬人不可,今吳督府已調任播州征楊應龍去了,署督印者乃我之對頭縮朒也,請兵必不許,此三未可言也。公主但如越王勾踐,臥薪嚐膽,十年生聚,十年教訓,待士馬精強,糧草充足,又有賢明督府到來,然後請兵助戰,吾兵前行,官兵後繼,分據要害,遏其奔逸,則天馬不難平,黃郎之仇不難報也。若今日誠非末將所能謀也。」

  公主道:「奴每一念及賊徒,心痛如割,若必如叔父之言,遲之又久,奴其就木矣,安能泄此恨乎!」

  說畢,以足頓地,撫胸大慟。苻雄道:「既公主如此,且使人多齎金帛,到縮朒處試請如何?彼乃貪鄙之夫,或者貪吾金帛,肯出兵相助,也來可知。」

  公主道:「奴有玉帶一圍,價值千金,情願獻於縮朒,望舅父為奴修書前去,倘得應允死亦瞑目!」

  二將只得出來,修成親啟,著趙信連夜趕到軍門投獻,並上嘉啟。縮朒取書看道:

  嘉桂山金花公主李某叩稟大人麾下,為懇發大軍征剿羅旁,以除民害,以靖地方事:
  羅旁梅賊盤據萬山,殘州毀縣,擄掠平人,敲肌吸髓,二十餘年,民心惶惶,眠不安席。今年五月,摘奴夫黃逢玉,強招賊女,奴夫矢死不辱,慘加捶楚,置之土牢,絕食而死。似此凶頑,非早為撲滅,必至蔓延,為禍不小。
  伏望大人發軍剿殺,奴率本部願為前驅,倘得掃清妖氣,羅旁之民幸甚,奴等亦幸甚云云。

  縮朒看畢,勃然大怒,把書扯為粉碎,擲之於地道:「爾自要為夫報仇,卻借百姓名色來此放屁!朝廷官兵可是與爾報私仇的麼?」

  吩咐左右把下書人趕出去,趙信被趕出來,氣得目瞠口呆,只得收了禮物回轉嘉桂,稟覆公主。公主道:「縮朒不肯發兵,難道滿城官府都無一個仗義救民、忠心為國的?將軍還當備禮到各衙門懇求,轉請縮朒。」

  趙信不好別得公主的意思,只得備了十來副厚禮,又到三司巡撫各衙門打點。各官受了賄賂,約齊到軍門,婉轉代李公主懇請。縮朒只是不允道:「列位先生受了李賊婢禮物,不好意思,可自去招些人馬助他報仇,本部堂卻受了朝廷禮物,決不敢又把他軍馬當做人事去換人家的禮物!」

  說畢,把手一拱,退進後堂去了。眾官被縮朒冷了數句,滿面羞慚,退回衙中,也不敢受李公主禮物,依原交還,趙信帶了回來稟覆。公主見縮朒苦苦不肯相助,日夜涕泣,飲食俱廢,臥病不起。

  苻雄見此光景,暗自思道:「昔申包胥往秦請兵,秦主不肯發兵,包胥痛哭庭中,聲徹殿陛,三日不止,淚盡繼之以血,遂感動秦人發兵複楚。今公主憂憤如此,我等何敢自愛其生,不為公主一解其憂也!今莫若也學包胥,到軍門哭請,或者感動縮朒,也未可知!」

  想定主意,來對公主道:「望公主寬懷,末將當親至軍門哭求,或者縮朒憐末將一點忠誠,肯發兵相助,也可少解公主之憂。」

  公主聞言大喜道:「望舅父善言懇之,奴當恭聽佳音!」

  苻雄遂辭公主來至軍門,傳稟請見。縮朒拒之不見,苻雄遂伏軍門放聲大哭。左右大驚,執住喝道:「這是甚麼所在,容得爾這個野瑤在此啼啼哭哭!」

  苻雄道:「朝廷設兵原以衛民,民既不安,設兵何用?我主志除民害,興兵討賊,眾寡不敢,為敵所敗。督府大人擁著重兵坐視不救,今來請兵又三請不發,意欲何為?」

  說畢,放聲大哭,眾兵鞭捶俱下,苻雄愈打愈哭,驚動縮朒,問外面為何喧嚷?左右把苻雄言語稟上,縮朒大怒,喝令拿進來,不由分說,把棋子在案上一拍,喝教打!可憐苻雄被眾兵擒翻在地,打了三十棍,打得皮開肉綻,丟在轅門外。隨行軍士忙來背至寓所,贖帖杖瘡膏藥帖了瘡口,雇轎回山。公主接著,幾乎氣死,眾將皆怒,齊聲道:「願公主興兵,打破省城,斬了縮朒,再往天馬報仇!」

  鄧彪道:「今日之辱,苻將軍自取之也!孔子雲:『不可與言而與之言,失言』。縮肭是個殘刻小人,彼恨公主荔坡之辱,就蘇、張複生也未說得他動!況當今之世而欲行起古人的事來,在軍門吵吵鬧鬧,那得不打!公主必急欲報仇,待末將設個計來,必須令他們來求我方可!」

  公主道:「計將安出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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