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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施毒計假寫黃瓊書 起雄師險遭力木箭(1)


  詞曰:

  洞房記得初相遇,便只合,長相聚。何期小聚幽歡,變作別離情緒。
  況值淒涼秋色至,望遠山落霞無數。欲寄小紅箋,奈飛鴻歸去。

  一場寂寞憑誰訴,算前言,總輕負,早知恁地難拌,悔不當初留住。
  其奈風流端正外,別有系人心處,一日不思量也,攢眉千度。
  ——右調《晝夜樂》

  且說梅小姐聞逢玉系戀李公主,心中妒忌,欲設計除李公主,使人請諸葛同進來,見禮畢,梅小姐道:「黃郎每日只是憶念李公主,放他去,恐怕他不來,不放他去,又恐夫妻反目。奴欲求軍師設個妙法,去除了李公主,絕了黃郎的念,庶得黃郎安心樂意住在我這裡,望軍師勿吝妙計。」

  諸葛同低頭想了一會道:「要除他不難,只要瞞了黃郎主僕,如此如此,也不須去除他,他自會送上頭來,但須學了黃郎筆跡,方騙得他信,不知黃郎曾露有筆跡否?」

  梅小姐道:「他每日在那裡寫字,待奴取一二幅來與軍師看。」

  隨轉身到茶寮,悄悄取了兩幅出來,遞與諸葛同,展開一看,是一首《調笑令》小詞,雲:

  朝日,朝日,也似知人愁疾。淒淒斜上東峰,無限偎人意濃。濃意,濃意,莫解心頭滋味。

  再看第二幅,卻被墨汙了大半,只剩尾數句,諸葛同朗朗的念道:

  況潘岳情懷,荀郎模樣。無處覓個青鸞,何時傳羽翼,扶雲漢,再上嘉山,重攜手,推敲數篇,免依懷,閒愁萬種歪纏。

  諸葛同看了,搖首道:「看這詞,小姐全不在他心上,真個不除李公主決留他不得!」

  梅小姐道:「望軍師作速寫起書來,差人遞去。」

  諸葛同領諾出來,日夜把逢玉字跡,細細模效得十分相似,遂寫起書來,差一個精細漢人,教了他言語,捎了書子,連夜下山,望嘉桂山而來,正是:

  婦人心本毒,不毒非婦人。
  怪爾臊鬍子,存心更不仁。

  今不說天馬山,差人徑投嘉桂山來。且說李公主,自逢玉去後,著實放心不下,眠思夢想,皆在逢玉身上。一日,坐在寨中欲做一首憶逢玉詩。提起筆來,才寫得兩句道:

  相見無多日,如何遽別離。

  便覺神思困倦,隱幾而臥。忽聞寨外轟天一聲響亮,如萬馬奔馳,金鐵皆鳴。急忙披掛,綽槍在手,跳上銀鞍,率領左右出至寨前一看,見嘉桂嶺左邊崩去一片,洪水迸出,直射至中營來。正驚訝間,逢玉一騎飛至,心中大喜,急忙拍馬來迎,不覺馬失前蹄,兩個一齊顛落崩坎下去。大喊一聲「呵呀!」

  驚醒轉來,卻是南柯一夢,急出一身冷汗。回頭見春花、秋月二婢緊緊以袖護住前後心,問道:「爾兩個見了是麼?」

  春花道:「不曾見是麼,公主假寐此間,奴婢兩個伏侍左右,見公主玉體時動對靜,口中囈語。奴婢恐公主著魔,故此攏來掩護。」

  公主凝思了一會,心中驚疑,傳令請苻雄到來,訴說夢境道:「奴此夢不祥,莫非黃郎有甚不妥麼?」

  苻雄道:「公主思念黃郎,故有此夢,不必憂疑。且此去德慶,不過半月路程,有甚不妥?望公主寬心。」

  苻雄安慰一番辭去,公主總放心不下,隨喚兩個軍健到來,吩咐道:「姑爺去德慶大紺山,已經月餘,諒必將回,爾兩個多帶盤錢,騎馬一路接去。倘接著了,可著一人先回報我,務須接著!」

  軍健領命,去了月余回來,公主急忙喚入問道:「不曾接著麼?」

  軍健回道:「小的兩個,一直接到德慶,並無音信。小的便跟到南江口,訪問大紺山,欲意到大紺山接取姑爺。彼處人民都說大紺山,近年都被天馬山瑤王梅英佔據,等閒人人去不得。小的因不敢進去,只得回來覆命。」

  李公主聞言大驚,急喚前往荼蘼山裨將進來,盤問道:「大紺山已被賊占了,姑娘怎敢搬去住?敢是爾探聽不實?」

  裨將道:「彼處鄰人都如此說,公主不信可差人再去探來。」

  公主聞言,遂另換一名裨將再到荼蘼山,探了回來說道:「姑娘移往大贛山,不是大紺山。」

  公主跌足道:「黃郎休矣!黃郎傲上不傲下,傲剛不傲柔,彼遇強徒不肯屈辱,其能免乎!」

  遂放聲大哭,把前裨將重責二十,褫革不用。諸將聞之,俱來問慰,苻雄道:「公主不必過為悲傷,須差細作悄至大紺,緝探黃郎曾到彼處否?到了曾受害否?如果有是麼長短,末將願與諸將起傾寨之兵,與黃郎報仇!」

  諸將齊聲道:「苻將軍之言是也!」

  言畢辭出。公主只是分解不開,自思自想道:「黃郎是個情深義重的君子,若無事故,必不延遲至今。前在此處,與奴何等恩愛,尚急急欲踐張小姐之約!今到大紺難道就肯負奴之約?其必不免也明矣!」

  想到此際,便寢食俱廢。又過月餘,夜將二鼓,心中驚跳,喚春花二婢起來,坐在庭前,仰見一輪皓月,參橫桂影,憶去年同黃郎在此玩月,風景如昨,人情異昔,不覺淒然欲涕。命秋月取過筆硯,就於月下寫成一絕雲:

  寂寂庭前草,啾啾戶外鳴。
  伊人懷不見,月影轉花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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