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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辛光祿事憂差再暗訂前盟 甘探花心不變偏硬辭貴聘(2)


  甘頤道;「暴令坦處,既忝至親,禮當往謁。但念場期甚迫,心神惕然不寧,往謁恐不快暢。求老親翁大人代為一言,容場後修候,則感垂諒不盡。」

  辛光祿道:「這個使得,但會是必要一會的。」

  說罷,又談了些詩文的閒話,又飲了多時,方才謝別而去。一路暗想道:「我方才變更之言,說得他大笑起來,又贊我高識遠見,則此中定有隱情,已破黎瑤草參破矣。但黎瑤草苦苦戒我莫見暴公子,辛公又定要我會他,不知又是何意?據我想來,辛小姐若果有隱情,這暴公子見之何益,莫若只是避之為妙。」

  因有了此意,恐怕撞見,便只推要靜養看書,連辛家也來得少了。

  倏忽之間,已是二月。場期到了,遂忙忙約會了辛解慍同入場去。倏忽之間,又完了三場。辛光祿就要發帖請會親,甘頤又推場中辛苦了,身子不自在要養養,再求寬數日。及過了數日,辛光祿又要發帖請時,又因暴公子家有事,只得又挨了幾日。早已場中發榜,報人來報,甘頤高高中了第二名,辛發也高高中了第三名。

  辛光祿見報,不勝之喜。一時賀客填門,忙忙料理,遂將會親之事擱起。會親之事雖然擱起,而中第二名的甘頤,就是中第三名辛發的舅子,郎舅同登,早有人詫為異事,傳入暴公子耳朵裡。

  暴公子見舅子辛發中了,豈有不備禮來賀之理?既賀了舅子,遂因親及親,也備了一副厚禮,來拜賀甘頤,甘頤雖要推辭,卻因禮儀到門,推辭不得,只得歡然接見。坐定就說道:「末親一到京,就要進謁尊親,只因場事系心,故托敝親家告罪,求緩至場後。不意托庇僥倖,正欲走謁,怎敢反辱先施?又蒙嘉貺,何以克當。」

  暴公子道:「久慕大才,渴欲識荊。前聞駕至,即欲仰攀,因家嶽道及正當養銳之時,故不敢混擾。今恭喜大捷,不勝慶倖,特此申賀。」

  此時賀客紛紛,說罷,不及再敘,也就出來了。

  甘頤見暴公子來拜賀過,只得隨來答拜。拜過,暴公子隨即下請帖,請丈人、阿舅並甘頤賀喜。辛光祿並辛解慍俱應承赴席,豈容甘頤一人獨辭之理。到了正日,只得隨著辛光祿與辛解慍同來。

  暴公子大吹大擂,迎了入去。迎到大廳上,行禮畢,就定席:東一席請辛光祿太師位坐了;上兩席請甘頤與辛發並坐;下一席自陪。坐席定,筵前獻酒,階下奏樂。

  侯伯家的筵席十分豐盛,與眾不同。怎見得,但見:

  方勝堆成五老,高糖列作八仙。茶食千層,層層鶴鹿;麻酥萬束,束束鴛鴦。案果多般,金鑲玉裹器,先事安排;家雁一隻,錦衣花帽人,當面披割。階下鼓,平擊四時歡;筵前樂,先奏普天樂。打院本,郎末聲,唱出陳半階獨升仙;跳隊子,啞巴戲,裝成小秦王三跳澗。唱一齣,吹一出,節奏無差;歌一回,舞一回,關目自在。翻席後,老庖人重獻羊羔美酒;促坐時,小侑兒細奏弦索琵琶。真是世上繁華,無處可如京輦地;人間富貴,有誰得似列侯家。

  暴文雖在廳上陪辛光祿與辛解慍、甘頤對飲,飲得盡興而歸不提。卻已早約下母親、妹子在廳後窺看。母親與妹子窺看甘頤、辛發,烏紗白麵,就是一對玉人,十分羡慕。一等外面酒散了,就請了暴文進去,與他商量道:「你媳婦的兄弟辛大舅既說定了這甘家的妹子,有了親事,這也罷了。但你舅子的舅子,那姓甘的,人物也不在舅子之下。況也中進士,又高你舅子一名,諒也是個有才之人。何不央人說合,就將你妹子嫁與他,也不差甚麼。你須留心去講。」

  暴文道:「那個姓甘的,更有才名。得能嫁他,可知好哩。他比我舅子長兩三歲,但只恐怕他也有了親事。待孩兒去一訪便知。」

  略挨得兩日,就來見辛光祿道:「令郎大舅既已聘了甘氏,小婿怎敢複爭?但這甘兄,人物才品,也近乎大舅。小婿不得明珠,便思美玉,意欲將舍妹為東床之薦,敢求岳父大人鼎力一言。這甘兄既與令郎至親,再無不從之理,故特來拜懇。」

  辛光祿聽了,心下暗著一驚,因佯說道:「這到也好,但只恐他也有了親事。既賢婿托我,我當請他來細問。倘有好音,我即著小兒來回復。」

  暴文歡喜而去。

  辛光祿因暗想道:「女兒擇婿數年,止選得甘頤一人。雖未經聘定,然我向日已隱隱許可,他又戀戀不移,昨日又央王知縣苦苦來求。雖為此事相礙,不敢明明應承,然女兒之婚,捨下他斷無別人。況女兒此時,又不便他求。欲要暗自與他說明委曲,又因婚姻大禮,曖昧通言不成個道理。欲要托個心腹為媒,與他說明就裡,卻又一時無個心腹可托之人。欲待隱而不言,明日又恐為暴氏求婚,恐他糊胡塗塗,不便答應,錯誤了事機。」

  正躊躇無計,忽報同年施提學老爺任滿回京覆命,特特來拜。辛光祿聽了,不勝之喜,慌忙迎接進去相見。

  相見過,各敘別後的行藏,一時悲喜交集。辛光祿就命備飯。施宗師因與辛光祿是同門相好的弟兄,也就坐下不去。須臾酒至,二人對飲。飲下半晌,偶說起考文之事,辛光祿因說道:「貴門生甘頤,聞他已為府棄,虧年兄鑒拔,今果聯登,足征年兄藻鑒精明,拔選公正矣。」

  施提學道:「此事遠在蜀中,年兄為何得知?」

  辛光祿遂將他遊學揚州,與兒子詩酒相得,並求他令妹為婚之事,細細說下一遍。

  施提學道:「原來如此。這甘生,小弟見他一首詞、三篇文字,便斷他是科目中人。今能奮發青雲,可謂不負我之所賞。但有一言,令郎既聘他令妹為婦,小弟聞令愛才美過人,何不納為東床。」

  辛光祿見施提學說著他的心事,遂將左右叱退,細細將原已有意擇他為婿,不期遇暴雷為兒子慕名求婚,一時畏禍回他不得,又悄悄將移花接木之事,也說了一遍。「故昨日敝門人王知縣有書來代他求婚,小弟因在嫌疑是非之際,不敢顯言,只得含糊答應。今不料暴婿不知就裡,轉來求我作伐,要為他妹子納甘生為婿,我欲直直去言,又恐他不達我之隱情。我欲先通知我意,正苦無一可托我言,言而彼信之人。今喜幸得天賜其便,恰恰到來。他聞知年兄到了,自來進見。進見時,望年兄將小弟之情,密示於他,使他安心以俟。我明日為暴氏求婚,他便好料理回辭矣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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