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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回 奉聖旨大經略班師 顯神通老道人作法(2)


  次日督撫備了執事伺候,寶珠、墨卿上岸,各坐一頂簇新的綠呢大轎,開鑼鳴道,排齊隊伍入城,先拜督撫,又到各親族處,走了一道,司道以下,就是差拜了。這位撫院,是寶珠的年伯,論親戚其實是個舅公,第三日請寶珠下頓,不得不擾。各親眷及本家,個個相請,寶珠推辭,總說聖命在身,不能耽擱。

  第四日,就同墨卿、松筠下鄉祭祖,由督撫起,各官都去陪祭。儀仗旌旗,好不榮耀,轟動許多百姓來看,都愛殺了。說松府裡本來仁厚,做了好幾代的官,又生出這種好後代來,好個品貌,小小年紀,立了大功,已經出將入相,將來不知升到什麼位分呢!不題眾人七嘴八言,寶珠謝別各官回船。

  第五日,撫院請西湖遊玩,寶珠是在京都生長的,久聞西湖好景,原想去逛逛,況是年伯相請,也不便辭,因為墨卿昨日下鄉受了些暑,在船養息,早已拿帖去辭了,就獨自行到湖上來,各官早在湖心亭恭候。亭前搭起一座長橋,撫院知寶珠年少奢華,收飾得十分富麗,滿亭中張燈結綵,掛紫懸紅。各官見寶珠到來,忙接了進去,敘禮坐定獻茶。

  莊撫台舉手道:「年兄年少俊才,風流逸品,英風蓋世,功名貫天,為當代之偉人,作中流之砥柱,華夷仰望,朝野共瞻,聖天子眷注方新,老夫輩望塵莫及。」寶珠道:「小侄才疏學淺,襪線鉛刀,聖天子謬附兵權,濫邀簡任,猶幸將士用命,僥倖成功,全仗聖天子之威靈,老年伯之庇蔭。」二人談笑幾句,又應酬各官一回。

  此時天氣正暖,亭中窗格齊開,一陣陣荷風,香生滿座,莊撫院請寶珠四面玩賞。莊撫院道:「老大同尊翁是二十年詩友,唱和極多,每當月夕花辰,狂歌豪飲,如今賤齒加長,彩筆還不敢複向騷壇馳騁矣。年兄英年風雅,家學淵源,定然七步高才,何難八叉得句?況景物因人而盛,若不贈以佳句,徒使湖山笑人。」寶珠道:「小侄賦性愚頑,久慚博雅,年來軍務擾攘,筆硯荒疏,何敢在尊長之前,亂塗亂抹?」莊撫台道:「休得太謙。」教人送上筆硯。

  寶珠笑道:「小侄放肆了,只得勉強成章,聊以應命罷。」提起筆來,寫了幾句七絕:

  雙塘煙水一痕新,花影衣香辨未真,
  生恐鴛鴦不成夢,多情猶是彩蓮人。
  月照雷峰起暮潮,平湖風景自迢遙。
  蘇堤楊柳年年綠,杯酒何人話六朝。

  寫罷送與莊廷棟道:「小侄鄙俚之音,未免班門弄斧耳。」撫台朗誦幾遍,大贊道:「陽春白雪,俊逸清心,非有仙才,何能苦此!」就遞與司道各官傳看,大家拜服,痛贊一番。寶珠道:「小侄在蠻中候旨,終日消閒,不揣冒昧,學寫一幅出塞圖,欲求年伯的大筆,贈以名言,借一字之褒,加他終身之榮耀。」撫台道:「但恐俗語村言,不足揄揚盛美,何不就取來大家瞻仰?」寶珠忙著家將回船去取。

  少刻取到,各官起身同看,畫著許多兵將,擁護一個美貌郎君,就是寶珠的小像,寫得豐致翩翩,花容絕代,是個出征的光景,各官嘖嘖稱羨。上邊已有兩首七律,是寶珠自己題的,撫台吟道:

  海上妖氛一掃空,指揮如意笑談中。
  城頭畫角吹昏黑,篋囊金刀帶血紅。
  虎帳陳兵遲夜月,龍池走馬動秋風。
  功成不作封侯想,聊盡愚忠慰九重。
  江上摟船海上波,將軍百戰靖干戈。
  窮邊歲月彩顏改,大漠風沙白骨多。
  碧血初滋新草木,烽煙頓失舊山河。
  傷心自是澎湖水,夜夜悲鳴喚奈何!

  莊撫台吟罷,笑道:「寶珠在前,老夫如何著筆呢?」寶珠道:「小侄俚句,只算抛磚引玉。」撫院略為思索,提筆寫道:

  威名赫赫驚朝野,百戰功勞汗馬矜。
  陰風慘淡陣雲昏,一聲長嘯安天下。
  腰懸金印督南征,冷冷草木皆甲兵。
  荒崗落日昏無色,敗葉西風戰有聲。
  一載功成奏凱歸,歸來得意馬如飛。
  眼前報到捷旌旗,脫卻征衣掛錦衣。
  先聲奪人動天地,淩煙閣上標名字。
  封侯端的是英雄,而今方遂男兒志。

  莊撫台擲筆,大笑道:「老夫拙句無文,年兄不可見笑。」寶珠看了一遍,深深一揖道:「年伯深心見愛,未免濫譽過深。」各官交口附和。撫院定席,各官依次坐下。飲到未末申初,撫台吩咐移席湖船。綠水迢迢,清風習習,香生幾席,涼爽衣襟,各處遊賞,飲酒暢談,直到月上花梢,寶珠才謝別撫台,打道回船。

  紫雲接住,問問西湖風景,寶珠道:「水秀山青,花明柳媚,果然名不虛傳。明天制軍請我遊城隍山,意思後日請你同公主,借雲林寺燒香為名,也去逛它一天。」紫雲笑道:「我不去罷。」寶珠道:「這等名勝地方,不輕易有得見的,去逛逛何妨?」紫雲道:「後日再看光景。」

  第六日,寶珠去遊城隍山。李墨卿、松筠、又庵只帶幾個家將書童,微服到西湖遊了一天,倒還比寶珠遊得暢快。第七日,寶珠一早就傳諭一府兩縣,吩咐到靈隱寺趕逐閒人,伺候紫雲去拈香。不知紫雲去是不去,且看下文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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