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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翻新樣狀詞成笑話 寫別字書信寄歪文(2)


  二人看罷,哈哈大笑。文卿道:「這是老劉的孽弟,天下竟有這種廢物,同他乃兄真是難兄難弟。不通同白字,不必講了,怎麼用起『坤安』『萱幃』來了?他令尊到處說你是個女子,他如今又把你當做娘子,豈不是件奇事?」說著,大笑不止。寶珠笑得如花枝亂顫,聽得文卿話,又笑得伏在桌上,羞得抬不起頭來。

  停了半晌,用手帕子擦了臉,歎口氣道:「不料舍弟竟作狎邪之遊,鬧出禍來,不是耍處。」文卿道:「頑笑原不要緊,但是劉氏昆玉,萬不可以同處。況且他尊翁很不願意你,看他那神情,常想捉你的空兒。必得小心些,不可授之以隙。令弟年輕,不知利害。」寶珠點頭,深服其論,二人談論一回,文卿辭去。

  寶珠回房,將信與紫雲看,紫雲也笑得了不得。寶珠道:「姐姐面前,還是告訴不告訴呢?倒難住我了。」紫雲道:「別說罷,大小姐知道那個亂子,就不小呢。也不能就這麼不問,你背後給他書信瞧,看他怎麼說。你的脾氣我知道,斷不敢教訓兄弟,不如勸勸他罷。」寶珠道:「他同劉氏兄弟來往,總無益處。」紫雲道:「笑你好胡塗東西,這封惡劄到你,從此還有來往麼?」寶珠笑道:「說得是,但惡劄兩字,切貼不移。」二人笑了一回。

  隔一日,李公請寶珠到家,將狀詞底稿與寶珠看,又告訴他如何了事的話。寶珠自然謝了又謝,說改日奉還銀子。回家躊躇,還是不敢在姐姐面前題起,背後倒著實勸了幾回兄弟。誰知寶林耳朵甚長,竟有風聞,叫寶珠、松筠兩個去問明白了,打了一頓,用鏈子將松筠鎖起來,早間牽進書房讀書,晚間方許牽進臥房睡覺。連寶珠都是罵了一場,幾乎也被打幾下。

  如今且說張山人生日,寶珠一早也去拜夀。因為那天是他表叔慶宗丞家有事,張山人款留不住,只好放他去了,約定午刻必來。這裡李墨卿、許文卿等人都留住了。日已過午,寶珠才到,眾人已等了一會,主人就吩咐排席。論張山人交遊廣,來祝壽的闊人也數不清。李墨卿等敘了一桌相宜的,在小書房內是七人,李、許、松三位之外,還有桂榮,椿榮,內閣中書潘蘭湘,右贊善雲竹林,大家推潘蘭湘年長,坐了首席;次席原該桂榮,因桂、椿二位同張府關點親,就讓墨卿,許、松、坐對席,桂榮兄弟坐上橫頭,雲竹林是張山人的孫婿,坐在末位。都是少年英雄,談談笑笑,頗為有趣。

  還有些老朋友,如大司寇許月庵,少司寇李竹真,正詹事吳子梅,光祿司卿朱祝三,閣讀學士周伯聲,九門提督晉康,都統吶興阿、兀裡木諸人,總在花廳上坐。

  且說小書房裡眾人,吃了一回酒,桂榮道:「那天在李年兄處祝壽,行的那個令還有趣,就是難些,我被你們取笑夠了。今天何不也行一行?」潘蘭湘問是什麼令,墨卿一一說明。潘蘭湘笑道:「好是好,過於費心些。我有個令,直捷了當。」諸人道:「請教。」蘭湘遂飲了門杯道:「我是一口一杯,諸君各說唐詩二句。」眾人道:「你先說兩句,給我們聽聽。」

  蘭湘想了一想道:「美人卷珠簾,深坐顰蛾眉。」眾道:「底下人那個說呢?還是敘次了。」蘭湘道:「不拘,有卷先交。」寶珠道:「他說五言,君自故鄉來,應知故鄉事。」雲竹林道:「我就是來日綺窗前,寒梅著花未?」對桂榮道:「賢昆玉快說罷。」桂榮道:「我說什麼呢?我說功蓋三分國,名成八陣圖。好不好?」椿榮道:「我偏與你們不同,說兩句七言:二十四橋明月夜,玉人何處教吹蕭。」文卿道:「我看少說幾個字的好,令官是五言,我們不可違背。夫子何為者,棲棲一代中。」墨卿道:「你這話很是。我是席上生風,綠醅新蟻酒,紅泥小火爐。」

  眾人說完,蘭湘用手一算道:「松大哥四杯,雲年兄只有一杯,桂老太苦了,共是七杯。」桂榮嚷道:「什麼話,我吃這許多酒幹什麼?」蘭湘道:「你忙什麼?我說給你聽,你圖字就是四杯呢。」文卿道:「哦,我知道了,有個口字,就是一杯酒,他所以說一口一杯。」將自己的詩句念一遍道:「我只有何字,一杯。」

  蘭湘數過椿榮四杯,墨卿一杯。椿榮道:「不來不來,你們弄松我的。」蘭湘道:「我原說一口一杯,誰叫你們不晤出來呢?就算是我捉弄你們,令是你們自己說的。酒令嚴於軍令,諒你也賴不去!」逼著他飲幹,眾人也都飲盡。

  寶珠笑對桂榮弟兄道:「就是我們吃虧。」桂榮道:「這個令不好,又不公道,我是不行了。」雲竹林道:「有個令,我們老泰山常同人行令,還有點意思。」對家人道:「你進去向老太大說,把那副新酒令取出來。」家人答應。少刻取到,見滿滿的一大筒牙籌。不知籌上是什麼頑意兒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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