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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打茶圍淫鬼鬧淫魔 發酒興惡人遭惡報(2)


  柏忠、依仁兩個花酒是不輕易有得吃的,縱或有時入席,也是陪人。今日自尊自大,不吃個淋漓盡致,如何肯罷休?一直吃到上燈後,吐過幾次,還不住的討酒要肉,不可開交。

  且說桂香有個相好,是京營副都統木納庵的侄兒,帶了三五個跟隨,還有幾個朋友,也在此吃酒,就在對面房裡擺席。吃了一會,桂香、桂琴也輪班陪過幾次。誰知兩邊都有酒意,彼此要爭,桂香到這邊來,那邊亂叫,到那邊去,這邊狂呼。柏忠仗著相府勢頭,欺人慣的,就對那邊罵了幾句。那個雲少爺如何怕你?跳起身來罵道:「是那個王八羔子,在這裡混罵人?是漢子出來講話!」柏忠雖不敢出頭,還在里間發威。外面罵一句,他也在房中回一句。

  雲少爺惱極了,就闖進房,先將酒席一腳踢翻,杯盤打得粉碎,一手將柏忠揪住。雲少爺身材高大,又是個將門之子,把柏忠提過來,就同餓鷹抓雞一般,桂香等眾人來勸,那裡勸得住?柏忠只叫:「有話松下手來講!」雲少爺也不理他,大聲叫道:「我的人呢?」外面五、六個旗丁,最喜生事的,聽得主人叫喚,一窩風進房。

  依仁見勢頭不好,才要溜走,早被些旗丁捉住。雲少爺將柏忠打了幾拳,向地下一擲道:「捆起來!」眾旗丁上前將衣服剝下,緊緊縛住,也有人把依仁捆了。柏忠還要說:「打得好,我們慢慢兒講話。」雲少爺道:「諒你也經不起打,我有法處置你。」著人取兩支大蠟燭來,再到剃頭鋪子裡,將刮下來的短髮同頭皮子取些來。雲少爺吩咐動手,柏忠大叫道:「那不能,一世的累呢!」

  眾旗丁那裡睬他?上來一個先將他按定,又對著他尊臀相了一相,用當中一個指頭在油燈裡一濺,就同個胡蘿蔔一樣,向柏忠屁眼裡一摳。可憐柏忠咬著牙,叫了一聲「哎呀」,把頭望頸項裡一挫,滿身起了一層皺雞皮。那旗丁又將指頭拔出,取些短頭髮,只管望裡塞,又加上些山藥皮,用大蠟燭塞在門口。有個旗丁照樣也服侍依仁,依仁口口聲聲道:「不幹我事。」眾人只當不聽見。柏忠此刻口也軟了,卻也遲了。

  雲少爺見他二人蠟燭塞好,叫人把他兩個爬下來,用人捺定,不許他亂滾,就將蠟燭點起來,油淌淌的,燙得皮破血流。雲少爺更惡,還不住的把蠟燭彈走了花,漸漸已卸到根子,二人大叫道:「不是當耍的,燙到心了不得呢!」

  眾人大笑,做好做歹的,放了綁,二人也算晚年失節,起身道:「好頑笑,罷了罷了。」又用手在屁股上,擦擦摸摸了一會子。依仁銀包也不見了。依仁失去銀子,比剛才受苦還要難過,又不敢多言,只得套上褲子,來穿衣服。旗丁道:「你還要衣服麼?」每人又是一個嘴巴。

  眾人說情,各人與他一件襖子,依仁鞋子又失去一隻,柏忠就同開籠放鳥,得了性命一般先跑出去了。依仁一高一低,也隨著走,生怕遇見熟人,又怕遇見巡城的盤問,前車可鑒,屁股是打不得的。兩個忙忙如喪家之犬,急急似漏網之魚,彼此埋怨,直奔到柏忠家,方才放心。

  在客座內坐下,可憐後門口焦辣辣的,又疼又癢,坐也坐不安隱,對面站著。依仁道:「這個苦吃足了。」柏忠道:「原是取樂的,倒弄得樂極生悲。」依仁道:「討些水來,洗洗也好。」柏忠道:「小弟的敝臀,真是有用之才,前天令弟當做鼓敲,今日竟能當燭臺用,豈非奇事!老哥不必作惱,我明天進相府去,想了小法,他叔子的芝麻官,少不得在我手裡包斷送。」依仁道:「全仗吾兄出氣。我家那個是不行的,在他面前,連說也不能說。」

  柏忠家裡取出水來,洗了一會,依仁道:「我聽人講過的,有了東西進去,要趁早掏出來,不然生了毛,為累一世,要成紅毛瘋呢。」柏忠道:「那還了得!你我這副嘴臉,又討人嫌,那個肯來下顧?豈不癢死了而後已,不如你我換著掏掏看。」就將屁股一蹷送過來。依仁用燈照著道:「吾兄洞府頗深,望不見底,用個竹筷子試試看。」柏忠道:「也好。」

  依仁見桌上一雙銅火箸,拿起來才送進去,柏忠大叫使不得,就站起身來,摳摳擦擦道:「隔江猶唱後庭花,原是韻事。」依仁道:「怎麼樣?」柏忠道:「我想起來了,你我就做個脹頭瘋,或者遇見個掏毛廁的,還可借此有點子出息呢。吾兄請回罷,吾還要同相府裡人去搶親。」依仁討了一個小燈籠出門,屁股夾得緊緊的,一步步挨回去了。到家進房睡下,哼了半夜。

  次日微雨,依仁借此不出去,起身也遲。吃了飯,在房中坐立不安。只見一起一起家人跑進來道:「少爺下來了。」聽見寶珠在外叫道:「大哥在家麼?」依仁急趨出來,笑容可掬道:「賢弟,今天下雨,可曾上衙門?」寶珠道:「今天無事,來同大哥談談。」遂坐下來。就有許多家人站在窗外伺候,送茶裝煙。

  二人說了些閒話,依仁極力恭維。寶珠開言道:「筠兒不長進,不肯讀書罷了,又在外邊頑笑,大哥知道些風聲,也要管教他。」依仁滿面羞慚,咕嚕了一句,就用話支吾道:「賢弟,可知道劉三公子的新聞麼?」寶珠道:「我不同他來往,他的事我如何得知呢?」

  依仁道:「昨日在金魚胡衕會見柏忠,見他街頭上一家子姓英的同他講話,我問是誰家,原來是個旗人,老夫婦兩個,只有個女兒,頗為標緻,劉三爺討他做小,那家子立意不行,柏忠的主意,昨晚著人搶回去了。不知英家如何處置呢,諒不敢同相府裡要人。那個女孩子,我倒瞧見一眼,有十五、六歲,長挑身材,眉心裡有個豆子大的鮮紅的痣,模樣兒還罷了。」

  寶珠道:「老劉倚勢欺人,也非一次,都是那個柏忠的指使。無論什麼人,遇見不良的人引誘,他就更壞了。」依仁默然無話。今日又是個陰天,屁眼作癢,竟癢得不可開交,連坐也坐不住,起欠欠的。寶珠只見他乏趣,意欲起身。忽見門上傳進帖來,未知來者何人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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