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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俏丫環偷看佳公子 松寶珠初識張山人(2)


  綠雲臉一紅,低頭就進去了。文卿道:「秀卿真有香福,房中竟有兩個美人,怪不得你不想夫人呢。但不知比老劉家那個玉簪如何。」寶珠忍不住好笑。文卿道:「他明日討來贈你呢,究竟同你二位如夫人較個高低。」寶珠道:「我也被你欺落夠了,你今日來有何話說,難道來盡說混張話的?」文卿笑道:「話也有一句,卻不要緊。二十六,墨卿小生日,你去不去?」寶珠道:「二十六我也要消假了,是要去的。」

  再說綠雲進去將文卿的言語向紫雲說了一遍,紫雲暗想,小姐常說許少爺好,今日在此,我去瞧瞧,究竟面貌如何。遂走到屏風後,望了一會,心裡贊道:「果然好風流年少,一團英氣逼人,比李少爺還要好些。」就細細的賞鑒,聽他閒談。文卿瞥見屏後有個金裝玉裹的美人在內窺視,不知是誰,恐怕是他姐姐,不敢多說話。忽聽內裡叫道:「紫姑娘,大小姐叫你呢。」只見一個花蝴蝶一閃,又聽得履聲細碎,一路進去了。

  文卿雖未曾看明白,見他回頭一笑,百媚俱生,一團俊悄風流,幾與秀卿相捋,想道:怎麼標緻人都出在他家?他那姐姐久已聞名,美貌極了,李墨卿可謂有福。想我至今尚無配偶,就如紫雲這種人物,也就罷了,那個綠雲也還可愛,過一、二年,同秀卿討來做小。我們如此深交,諒不好回我,但不知秀卿可歡喜他?同秀卿一房相處,自然占去頭籌。不語不言的胡思亂想。寶珠明白,他看見紫雲,暗暗好笑,文卿人物是好極了,但過於好色些,也不說破他。二人又談了一會,文卿辭去。

  再說二十五,李府著家人僕婦到來請姑太太,大小姐,以及三位少爺。松府年例,皆有禮物,不過衣料玩器等件。次日,夫人起身得早,十二點鐘,已裝束齊備。寶珠一早起來道:「今日應酬甚多,莊禦史放浙江巡撫,是要送的;劉通政五十壽;吳子梅生兒子,總是要去的。」紫雲送上蓮子一杯,寶珠吃了一半,遞與紫雲吃了。綠雲將補褂取出,寶珠套上靴子,紮縛停當,穿了襯衣,加上線皺開氣袍,束了玉帶,穿了元青緞外褂。

  紫雲道:「這個獬豸補服,口裡噴火通紅的,配這掛蜜蠟珠子還好。但是珊瑚紀念配了色了,換掛翡翠的罷。」寶珠道:「也是,紅紀念不如茄楠的翡翠紀念好。」紫雲道:「太素了。」寶珠道:「不妨,有金補服襯起來,怕什麼?」紫雲在書架內取出來,替他換上。因為南城獲盜,寶珠新換一枝花翎,此時戴起來,就如旁插一朵鮮花,天然俊俏。綠雲先出去傳伺候。

  紫雲拿了漱盆、面盆、衣包、水煙袋等件,交與內跟班。寶珠出來上車,家人上馬,各處應酬已畢,到李府已交一點多鐘。卻好夫人在堂後下轎,寶珠上來扶著母親,到二廳內裡,李夫人以及姨娘、小姐,一齊迎將出來。到了內堂,大家見禮道喜。眾女眷花團錦簇,翠繞珠圍。李墨卿進來叩見姑母,又與寶珠平拜了,就請寶珠外邊坐。

  到了花廳,只見親友甚眾,寶珠也有認識的,也有不曾謀面的,兩個兄弟也在座。墨卿道:「文卿在大書房裡,你那邊坐罷。」寶珠隨著墨卿,彎彎曲曲,到大書房來,各人起身讓坐。寶珠一看,總是一班同年交好。依仁也隨進來。墨卿指著首座一個老者道:「此位是張先生。」原來這老翁,就是張山人。他本是一個老名士,今年九十六歲,精神頗佳,天文地理,三教九流,以及詩詞歌賦,書畫琴棋,無不精通。朝中大臣,個個同他來往,是個熱鬧場中最有趣的人。

  寶珠見張山人童顏鶴髮,如藹如春,不象個近百歲的人,暗想果然名不虛傳,真是個有道之士。忙致敬道:「老先生名士班頭,騷壇牛耳,在晚聞名向慕,覿面無從,今企末塵,曷勝欣幸!」張山人笑道:「世兄蘭台清品,閬苑奇葩,今幸相逢,不勝起敬。今日裙屐風流,英才會合,而寒皋野鶴,亦可翔翱其中乎?」

  張山人口中說著,將寶珠細看一番,暗想此人秀麗非常,定然早年發達。但他是個風憲官,怎麼一點雄風英氣沒有,純是一團嬌柔之態?看他體度,觀他氣色,好象是個女兒。寶珠見張山人不轉睛看他,心裡倒有些疑懼,臉色通紅,轉回頭同旁人講話去了。張山人再看他舉動,細聽他聲音,心中俱已猜透,暗贊道:「不意小小女郎,竟是出人頭地,幹出這種大事業來,松仲康竟不亞于蔡中郎矣!」老翁心裡頗為羡慕。

  又想他偏又生出這等一副美麗姿容,非有仙骨,不能如此等事。我雖看破,也不可明言,若說出來,即有天大的禍事了!況我是他祖輩,還是替他包容。此時席已排齊,主人請客入座。不知席間有何話說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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